(6)
少熊相信直覺,當腦子裏某一根神經節奏突變,那常意味著有事要發生,很多事情很難解釋,但有一天它會水落石出,現身眼前。事情就是這樣,當疑惑什麼、擔憂什麼,它可能會發生,結果在疏忽時,它就發生了。所以他寧願把自己逼成一個神經質、一個強迫症,但在另一個時間,他的內心能獲得安寧,睡得安穩。以前,他犧牲多個夜晚,為換一夜的寧靜,很疲憊,無法入眠,但夜晚就是用來睡眠的,什麼也不能做的時候,就該養精蓄銳,一切都等天亮了再說。說到睡眠,這又得感謝青綺姑娘了。
晚上,少熊在百合飯店前等著青寧母女出來,強製要求送她們去駐唱酒吧。在憂慮消失之前,少熊會一直這樣,相信腦海裏的意象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關注他的靈魂所給他的提示,叫他該注意什麼什麼,要認真對待。聽青寧唱歌很享受,他正在學這首歌,想在學到某個程度的時候,再請她指導。某個時間,或許他也能唱到讓人如癡如醉。當一個人直接對一個人說“我喜歡你”,她聽太多了,還以為你隻是在問她“吃過沒有”,可到你唱給她就不一樣了,她會淚流滿麵,忽略你所有的過錯,決定了,隻要你一開口就會嫁給你。青寧的遺憾是,竇飛那小孩太年輕了,什麼也聽不懂。
燈紅酒綠的酒吧在青寧唱出第一聲後停止了喧囂,青寧還是那樣唱歌,安靜、收斂、不動聲色,可又是那麼色彩斑斕。她唱給小飛,也不定是小飛,像是在期求另一個喜歡她的靈魂能駐紮到小飛身體裏。
喝酒的人杯子放下,擲色子的人色子撂到了碗裏,抽煙的女人以為是唱給她初戀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想起自己也曾單純過、清瘦過,不總是這麼滿麵油光一隻腳撂在凳子上,他在想他其實沒那麼在乎她,而旁邊的她在想不如就此別過,而另有一個人默默地就出來了。
青寧的歌聲,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聰慧靈魂給這個世界的啟示。青寧的媽媽,她靠在台口,寂寞、甜蜜且幸福,世人有時會沉浸在任意一種情緒裏並感覺到幸福,有時當被捆綁在疲勞裏,也會沉浸、沉迷、幸福。
兩首歌罷,青寧媽從老板手裏接了工錢,她用感恩的心情向老板略低了個頭,青寧換了個快樂的表情就隨她媽和少熊出來了。少熊把她們一直送回到她們家門口,等她們上了樓。以後有一天會有事實說明,少熊這麼做不是神經質,是真的有必要。
“風來了,你也趕緊回去。”青寧媽媽上樓前對少熊說,用她永遠都帶著一點負疚的心態。她有點把少熊當成自家人了,比如,她的兄弟。她既無能,又很容易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比如,她覺得自己年長,就該像姐姐對弟弟那樣,那她就該對兄弟多一些照顧。
“有什麼怕的,不定就是一場假風暴。”少熊很鎮定的說,沒必要讓她掛心,街上還隱隱傳來注意風暴的喇叭通知,“我這就回去。”
少熊轉過身,轉而又轉了回來,青寧她有點執拗的性格忽然讓他不安,他猶豫了下,怕青寧媽媽過多擔心,但還是說了出來,“這些天,別讓青寧出去,特別是大風大雨的時候。”微弱的燈光裏,青寧媽媽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不易察覺地點點頭,說明她一直也很注意這個。
青寧在後邊的門前揮手,很暗,但能察覺到她臉上在淺笑。生活其實還好,青寧一天最多也就一兩個小時與歌唱有關,唱歌也正好是她喜歡的事情,隻是場合不那麼好而已。這個家庭真正令人感傷的地方,是缺少一位家長,而不是清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