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炎炎烈日下,山林安靜下來,山頭幾乎看不到鳥飛,樹梢也沒見鼠、猴的身影,大概山中所有的居民都在歇午覺,高大濃密的樹林為它們提供了一個清涼蔽所。別墅的地下室同樣十分清涼,還有專為夏季引入的溪水,從一個角落悄悄緩緩流入,在中間彙成一個小池,又蜿蜒流出。
但都不足為青寧減緩陣痛,青寧給牢牢捆縛在一根大柱子上,渾身都濕淋淋的,連頭發絲都是濕的,柱子上包裹著厚厚的軟墊,她嘴裏咬著一大團的毛巾,艱難地用鼻子喘著粗氣,一次次腦袋向後撞去,不管她有過多大的意誌,都無法停下來。
“這是最艱難一個小時,你會覺得生不如死,你希望馬上就結束,一切都結束。”在她的不遠,燈下,不肯告訴人名字的白衣居士靠在一片櫥櫃上,依然用她冷靜的語調說話,“你現在可能什麼都聽不進,但我還是要對你說,曾經有好幾個人,每一個接受這種機能再造的人,他們都挺了過來。”她把手探向牆壁一個按鈕,冰冷的水柱從青寧的上方傾泄下來,幾分鍾後,水停了下來。她看了看青寧,青寧疲憊的耷下頭,似乎獲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青寧懇切看著那位居士,完全忘了被捆綁時自己是笑著接受的,而居士用拒絕的眼神看她,“總共用了三天,你的腦損傷才恢複過來。現在你原有的血細胞、血小板等等,都在被吞噬、替換,你的全身,幾乎你所有的係統、所有部位,都是這樣,整個過程隻有在你清醒的狀態下才能完成。一天後,新的血液和造血係統就會在你體內完全形成。但,它的壽命有期限。”居士一邊說著,時而眼光落在她手上一本打開的書上,她很喜歡的一本中國詩詞集,從樓上到樓下都帶著。
盡管青寧完全沒聽她在說什麼,她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更新時間是三年,每三年,你要再經曆一次這樣的苦楚。”她像個冷酷的醫生,早看慣了太多類似的痛苦,也十分相信人求生的巨大潛能,就當青寧秀麗的臉此刻變得如此猙獰,也視若無睹。
“你現在身處地下,陽光根本照射不到你,照說我根本沒必要把你帶到這兒來,但我還是希望能給你一點暗示,忘了此刻是白晝,就把它當作夜晚某個時間。”居士竟然微笑看著青寧,好像有意刺激她似的,“你現在感受到的灼燒,並不是真的太陽在炙烤你,你感受到的是這個屋子外大自然的變化,也許是這個地表最高的溫度。一片片樹葉火速變得焦黃,幾乎要燒著。大地生煙、幹裂,地裏的種子不隻沒有長出新芽,連自身都焦透了、裂開了。馬路上,一隻小狗被熔化的瀝青粘滯在了地麵上,大陽炙烤著它,它唵唵一息。海麵有一個雲團生起,它來到了上空,但是它遲遲不過來,大地依舊在烈日下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