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已經在日頭底下曬了一上午了,怕冷也不該這樣曬,咱們回屋吧!”
一個青衣丫鬟拿著一件絳紅色繡金邊披風走出門,撅著小嘴,似是薄嗔,卻滿含關切。
秋千上的常依雲眉目如畫,膚白勝雪,冬日的陽光在她明眸之間躍動,襯的那臘梅瞬間黯淡了顏色。
她輕輕搖晃著秋千,神情有些愣愣的,似乎有什麼心事。
聽到丫鬟在說話,她收起思緒,回過頭淺淺一笑:“曬太陽補鈣。”
她左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有著令人難以捉摸的老成與曆盡滄桑的疏離感。
丫鬟給她披上披風,嘀咕了一聲:“又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了,小姐,你說若是當年腦子燒壞了吧,你卻一點兒反常都沒有,若是沒有燒壞吧,又總說些雲裏霧裏讓人聽不懂的話,連郎中都瞧不好。”
常依雲依舊淺笑,攏攏披風站起了身:“臘月天屋裏怪冷的,咱們去前院兒走走,人多熱鬧了,心就不冷了。”
丫鬟嘖嘖了幾聲:“我的小姐,你才多大呀!十六歲的年紀說出點兒話來這麼滄桑,哪來那麼多寂寞空虛冷?”
常依雲捏了捏她的鼻子:“青萍,我喜歡你的學習能力。”
青萍麻利的給她束好係帶,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說道:“是啊,現在我說句話別人都聽不懂,以為我有病。”
常依雲吃吃的笑,唇紅齒白的模樣煞是驚豔。
青萍無奈的扯扯嘴角:“走吧!”
走上熟悉的小路,冬日間的常府似乎甚為蕭條,除了她的小院種的臘梅有幾許生機外,處處是枯樹殘枝,荒草敗葉。
常依雲原本含笑的麵容漸漸收起,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兩年了,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閉著眼睛都能繞下整個常府,她已經在這個最初陌生而向往的時代生活了整整兩年了。
靜靜走在小路上,她忽然問了一句:“青萍,現在是大業幾年了?”
青萍有些莫名其妙:“八年呀!”
她又開始嘮叨了:“小姐,自從你上次發高燒好了以後,經常要問年號,之前你記性可好了,從來不問的,別人都說發燒會燒壞腦子,我之前還不信,現在看你……”
她忽然住了口,知道自己多嘴了。
常依雲不以為然的微笑:“沒事,有話便說,我不怪你。”
青萍卻再沒敢說,二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走路的沙沙聲襯的冬日越發寂靜冷清。
常依雲滿臉心事,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話。
一句帶著期待、疑惑,聽著卻像是幸災樂禍的話。
“怎麼還沒有亡國呢?”
若是她沒有記錯,大隋王朝的壽命很短,應該很快就被唐王朝所替代,完成曆史上又一次的王朝更迭。
青萍驚了一跳,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小姐,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常依雲雖然心底裏不以為然,卻任由青萍捂住自己,因為深知她是為了自己好。
她拿開青萍的手:“好啦!又沒有人聽到。”
青萍壓低聲音,甚為謹慎的說了句:“小姐可要小心隔牆有耳,尤其像咱們這樣做部將的人家,腦袋都是別在腰杆兒上走路的。”
常依雲看到她認真的表情,說著嚴肅卻又搞笑的話,一時沒忍住,吃吃笑了。
青萍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常依雲連忙抿住笑容,裝作一本正經。
“聽說今天府裏來了位客人。”她岔開話題。
青萍的表情一下子興奮起來:“是啊!是個大帥哥哦!唐國公家的大公子。”
常依雲黑線:看來青萍不光學了她說話,連花癡也學去了。
“唐、國、公?”她凝眉想了許久。
原諒她讀史不精,她想破了腦袋也沒能想出來這個唐國公是何許人也。
不多時便來到了前院,聽下人們說大哥在會客廳裏見客,她便悄悄從後門進去,躲在了屏風之後(古代女子不便見客)。
紅木的雕花鏤空大屏風很適合偷窺,常依雲凝神屏氣,小心翼翼的透過小孔偷看了一眼。
隻這一眼,她便臉紅了。
那是一個多麼從容儒雅的男子,雖然端坐在梨木雕花椅中,卻難掩挺拔頎長的身段,雖是一身青衣,卻藏不住那與生俱來的華貴氣息。
他的麵孔像是如刻刀精心雕琢過一般俊朗,寬闊的額頭,濃而修長的劍眉,深邃的如一潭深水般清澈的雙眸,挺拔的鼻梁,刀削的嘴唇,看的常依雲心下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