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黃昏,屋外車水馬龍的聲響聽來竟意外的悅耳,高秀琴靠在沙發上似看非看的拿起那張宣傳冊。
她心中明白女兒的意思,女兒在日本工作,不知還會不會回國發展。那在國內的母親就尤為孤苦伶仃。
她不願母親孤獨,可也不願放棄自己的事業,所以想趁此機會盡可能多的關心媽媽。
女兒沒有錯,她這樣想證明了她成熟了。而望著旅遊宣傳冊上花花綠綠的照片,老實講高秀琴也是有些心動了。
丈夫的生命化成灰結束,可自己的生命還是鮮活血肉,接下去的路接下去的時光,該怎麼度過,真的是個要好好思考的問題。
“媽,台灣不錯。”女兒換了睡衣過來說。
“台灣有什麼好看的。”
“那美國呢?”
“美國我和你爸早去過了。”
“非洲怎麼樣?去看動物大遷徙。”
“你媽我哪還跑得動非洲。”
“你還真挑哎,要麼來日本,日本菜很溫泉很多你這種年紀的喜歡。而且也養生。”
“日本你要工作,我去了又讓你煩。”
“哪會。”
“算了,你工作要緊。”
高秀琴目光繼續往下瞟,翻過一頁後出現了幾句廣告詞。
肮髒與純淨並存,死亡與新生同現。
最古老之城,最神聖之城,帶你探究曙光地帶,瓦拉納西的深度之旅。
“萱萱。”
“怎麼了媽。”
“你爸給你留了筆錢,你給媽一個銀行賬號媽幫你彙過去。”
“不用了我不缺錢。”
“那是你爸留給你的。”
“那你先幫我保管著唄。”
“幹什麼?”
“媽你不懂,我隻要身邊錢一多就渾身沒幹勁,就沒有那種……怎麼講,成就感吧。平時賺的完全夠用了你先幫我存著吧。”
“那好吧,那媽幫你留到你嫁人那天。”
“行。”
“可萱萱你連你爸給你留了多少錢都不問問嗎?”
“我都不要了問有什麼意義。”
高秀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隱隱覺得女兒太過自主自立,並不是件好事。
“怎麼樣媽有看中的地方嗎?”
“這個。”
“什麼?瓦拉納西?那是什麼?”
“嗬嗬,不知道。”
“媽你好好選個地方,你怕吵又怕累的話,去歐洲怎麼樣。”
“好啦累了,媽去睡覺了。”
高秀琴放下宣傳冊走入臥室,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和女兒之間有層看不見的隔閡。
而這感覺是互通的,恐怕女兒也會如此感受的。
女兒從小就和高秀琴不怎麼親,如今大了成熟了,講到底已是各有各的生活了,母女之間的紐帶無可避免的將會被拉的淺薄與稀鬆。
………
送女兒上機的那天下起了連綿的秋雨,女兒微笑著揮手轉身前,又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波音飛機斜刺插入陰雲之中,高秀琴獨自一人在機場外的屋簷下站立許久。
她感到自己就像個失去方向的盲人,下一步要怎麼走,該走去哪裏,全然不知。
忽然她想如果自己有個什麼愛好或者惡習會不會好點呢?
倘若鍾情於麻將那今後的日子沉溺於棋牌室也不錯。要麼喜歡唱歌,那參加小區的中老年藝術團。
可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會,除了見血不暈,見死不懼外,還有什麼本領呢?
她在機場外買了不喜歡的漢堡套餐,喝著熱咖啡嚼薯條。幾天前所見過的那個名叫“瓦拉納西”的地方,無預兆的浮上腦際。
不久後她來到機場附近的旅行社,社內員工似乎很樂意接待她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客人。
“瓦拉納西怎麼樣?”聽對方一番介紹後高秀琴忽然問。
“阿姨你信印度教嗎?”
“不信。”
“那可不推薦你去呀,那裏是印度教徒的聖地,一般國內遊客去的不多。”
“那有什麼?”
“宗教儀式啊,舊宮殿啦神像什麼的。而且那裏很亂,衛生環境也差,你要是不信教又想去印度玩的話,還是去孟買或者新德裏比較好。”
“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孟買還是新德裏的?”
“瓦拉納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