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雕欄能得幾時好?獨憑欄,人易老。
前路盡,情已殤,更歎春悲勝秋廖。
一杯酒倒入杯中。酒未注滿,門就被輕輕推開。
安儀笙抬頭,驚喜的看到胡亦君腳步踉蹌的進門。他連忙上前扶住他,問出他剛才就擔憂不已的話,“你的傷……”
“沒有大礙。”
“那就好……。那,他……怎麼樣?”看向他抱在懷裏的狐狸,他無需猜,也知道那是誰。
“他的千年道行,仙靈根基都早就被黑狼吸盡。要不是你的玉墜,他或許根本無法維持人形與我見上最後一麵。安兄,多謝。”
“……最後一麵?難道?”
“不,他活著。隻是……”手指溫柔的撫摸著懷中的皮毛,胡亦君雙眸深處一片灰暗,“他全身真氣盡失,已然被打回原形。就算今後再重新修煉,也不會是我所認識的白狐。他不會再記得我,不會再記得我們的故事……他,永遠也回不來了……’
曾經,海誓山盟,他說過他會永遠陪著他。曾經千山萬水,他立誓一定他要找到他。
那麼深愛,那麼習慣,他們一直相伴著共同經曆妖與仙的蛻變,他們一同相互扶持熬過艱難的天劫地劫,卻在最後,仍沒有勘破情劫。
人雖仍在,卻再也不是他的那個他。
“胡兄……”
無言以對,無話可說。他不舍像對待男子那般言語規勸,也不敢像對待女子那樣將他摟抱入懷。他唯有拿起墨笛,聽風對雨,陪著他將萬千悲涼皆付諸一曲心殤。
是了,這便是結局……
“安兄,送君千裏終需一別,我們還是就此告別吧。”
一身的素衣,漆黑的長發,夕陽餘暉在男子優雅的臉龐周圍落下淡淡昏黃。胡亦君輕巧的拱手一揖,翻身就欲跨上馬背。
“不……等等。”緊緊握住手中的馬韁,安儀笙神色複雜的凝視,欲言又止。
不想放手,不舍放手。
他還有許多話想對他說。
他,想留下他。是的,留下他。可是……他也知道,他留不下他。他是為了白狐才涉足紅塵,自己能遇上他,與他結伴同行,已是偷來的緣分。而今,他怎麼能再度強求?
可是,卻真的不想放手。
“天色尚早,我……再送你一程。”
“安兄?”為他眼中濃重的不舍而訝然,胡亦君靜靜的凝視半響,隨即了然的浮起一絲淺笑,“我們修行成人的狐仙,皆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安兄若有什麼要求,盡可直說無妨。”
知恩圖報?不,他豈是如此小器量之人。但……那一絲纏繞胸口的不舍便猶如一張密網,將他捆鎖在拿的起放不下的邊緣。
是啊,他留下他不是他所想的回報,那又是為了什麼?
呆滯的視線順著夕陽餘暉落入那一雙清冷如玉的雙眸中,安儀笙茫然的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知,卻也不敢去仔細探詢自己的心。
“……此去山高路遠,自己小心。”
再次緊了緊掌中的韁繩,安儀笙訣別般毅然放手。決計是留不住,又如何找的到借口?
他的掙紮,看在胡亦君清澈的眼底。似明白又似不明白,他僅是沉默的伸手接過甩在空中的韁繩。
沉重的韁繩隨著手腕的動作,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流暢的在空中掃出一個半圓,輕飄飄的掠過安儀笙的身側——
終於,有人忍不下心,舍不下情。他快步的追上前去,牽住他的衣袖,道出最後的要求。
“胡兄!我,我還想再聽你彈一曲醉翁操,與你和一曲長相思,再品一次你袖中的月光美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