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珂心中急切,又擔心蒼雪會在此時迎上去幫忙,她心神稍有不穩,蒼鬱便瞬間捕捉到,不給她片刻喘息的機會,凶猛攻上來,琉珂回神,眼中露出驚駭之色,下意識後退避開,突然眼前有白影一閃,兵器相撞的清脆聲音響在她耳邊,琉珂驚詫轉頭,便聽到呼延鋒沉冷急切的嗬斥,“戰場之上,怎可如此大意!”
一聲冷斥完畢,他白色溫潤的身影便極快的攻上蒼鬱,瞬間便將他打的再無回擊之力,連連顯示敗退之勢,琉珂從剛剛的驚詫中回過神來,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慶幸呼延鋒在關鍵時刻趕了回來,救她一命,看著兩人的打鬥,呼延鋒如此強勢,應該不用擔心。
琉珂這才轉頭看向另一邊早已露出頹敗之勢的蒼忌,一看之下卻是大驚,此時的蒼忌似是被打的消耗了所有的力氣,身上不知被劃了多少口子,一擊之下猛的攤到在地上,染紅了一片的地麵,再不能他站起身來,蒼覺手中長劍冷厲霸道,飛快朝著蒼忌的方向劈過來!
千鈞一發,就連琉珂也絕不能趕過去接下那一劍,她瞪大了雙眼,心底似是已經預見了蒼忌的死狀,她看見,此時癱軟在地上,費力的抬起一隻手臂支撐起來的蒼忌,慘白的麵上,竟是一片淡然之色,雙目淡然的盯著正直直朝著自己揮下來的長劍,竟是扯唇露出一絲再不掙紮的坦然笑容,似是已經累了,倦了,隻等待這一刻,徹底慘敗輸了之後的將死一刻。
這一瞬的時間,對於蒼忌來說,恍若周圍一切的事物都在瞬間內停止了,長劍落下之時,他還是不舍得回頭想要再看一眼那個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滿足自己最後一個微薄的希望。
他決絕而坦然的目光中帶著不舍和歉疚,甚至還有朦朧的水汽,在轉頭回看的瞬間,那雙眼睛忽然猛地睜大,驚異的看著那不知何時已經飛快奔到眼前的熟悉身影,看著那張美麗如蓮花的芙蓉麵上露出一片決絕之色,那一瞬間,他驚愕的開口想要大叫出聲都來不及,下一刻,他便聽到有一聲女子的輕哼聲響在他身體上方,隨之,他身體一沉,有什麼東西柔軟的躺倒在他的懷中,似是還有輕聲呢喃的聲音響起。
一刹那的時間,對於蒼忌來說,卻如同天地永恒一般的長久,他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在片刻內如同墮入冰窖般冷寒無覺,直到感受到有一大片熱乎的血液將他的胸口都染濕,他才稍稍回神,木訥的轉身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張芙蓉臉,他雙手哆嗦著扶起賀如的麵龐,看著那張白淨瘦弱的麵龐上沾著兩三滴血紅的鮮血,他下意識伸手用指腹將幾滴鮮血小心翼翼的擦拭幹淨。聲音也不由的顫抖破碎,小心翼翼的輕聲開口,“如兒,如兒?你,你怎麼突然衝上來了?你真不乖,血都將你的衣服弄髒了,該,該如何是好?”
被捧起的那張芙蓉臉上,一雙本是帶著熠熠光芒的眸子此時卻是無力的睜開,看著蒼忌,極力露出一個完美的笑顏,聲音如夢囈,“無,無礙,你送我的衣服,我……還有,很多……沒舍得穿,等我換上,換上……給你看……” 蒼忌還想要再回應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卡住了,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甚至還不受控製的有低低的嗚咽聲傳出,他隻能更用力的雙臂收緊,將賀如緊緊抱在懷中。
離 國瑞王,他是江湖受人敬仰的大俠,也是戰場廝殺中的驍勇大將,更是朝堂陰謀算計中的詭臣,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淚不輕彈,在這一刻,他卻還是不受控製的流下了淚水,那淚水,是對自己所做一切的懺悔,是對心愛女子生命垂危的苦痛,是對老天折磨他這二十五年來的不甘和無奈,他緊緊抱著賀如不語,似是這皇宮血流如花的祭台之上,隻餘下他二人相依相偎,再不管其他任何人。
“ ”的一聲,長劍落地,驚醒了怔愣中的幾人,琉珂也被驚醒看向正站在賀如和蒼忌身旁的蒼覺,他似是恍惚掙紮了許久,才如同沒有知覺般掉落了手中的長劍,目光怔怔的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賀如,麵上表情複雜難言。
似是被長劍落地的聲音驚醒,本是欲要沉睡的賀如忽然睜開了雙眼,目光染上了一層死氣的亮光,微微仰頭看向蒼覺,麵上卻是緩緩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道:“蒼覺,謝謝,你,謝謝你,遵守,諾言。”
“嗬,嗬嗬,謝謝我?你為何要謝謝我,你不是應該恨朕才對嗎?是朕強搶了心有不甘的你,是朕關了你整整二十五年,是朕讓你出現在了這裏,是朕害得你們一家三口不能團聚!嗬嗬,你不恨朕?”
蒼覺言辭激動,目光中有掙紮不出的狠辣,卻又有隱藏在複雜神色之下的痛苦神情,他厲聲數著自己對賀如所做的一切,每一句話都讓蒼忌額際的青筋更跳動一分,若不是此時還抱著賀如,他一定會拚死上前,將蒼覺殺死!
而賀如卻麵色平靜,麵上的笑容依舊,無力而緩慢的搖了搖頭,道:“我確實,曾恨過你,恨你拆散我和忌,恨你讓我苟且偷生二十五年,但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真的遵守諾言,沒有殺害忌和我的孩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