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出了一早上的醜,惱著容華,見他坐得端端正正的,罵了一句,“假正經。”
見他慕離遮麵,罵他也看不見表情,甚不是味道,伸手一把揭了他的慕離帽,補了一句,“卑鄙小人。”
容華隻是睨視著她,微微一笑,“你是還嫌沒將我招惹夠?”看她小臉瞬間憋的通紅,又低笑,“當真是想給我做通房侍女嗎?”
白筱即時豎了眉毛,照著他的臉啐了一口,“你做夢。”讓她給個斷袖做通房侍女,她打了個哆嗦,惡寒得緊。
容華微側了臉避開,“不知你早些年的皇家禮儀是怎麼學的。”
白筱兩眼望天,她根本沒學過什麼皇家禮儀,也不想學,“你又不是皇室中人,在意什麼皇家禮儀,脫了褲子放屁。”當真是多此一舉。
容華忍俊不禁,抬了手,食指輕搓了搓鼻尖,“那是。”這丫頭說話當真全不避忌。
白筱一扁嘴,還算是有自知之明,見他不駁她,也不再胡纏於他,揭了窗簾觀車外的風景。
前方讓在路邊的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黑色挺撥身影落入眼中,一身黑色勁裝短打,夾著馬腹兩邊的長腿將屈著崩出有力的線條,頭發用一條黑色帛布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濃眉斜飛入鬢,鼻梁如削,雙眸炯炯的目視前方,微抿的滿唇,隻得個側影,已奪了白筱的呼吸。
以後永世不得再見,不料竟在此處看見,癡癡的望著,低喚了聲,莫問,眼上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那影子便有些朦朧。
他收回平視的目光,垂眸看過身前馬頸,又抬頭向白筱所在的馬車這邊望來。
白筱慌忙將窗簾落下,留了一條細縫,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那是與她斷斷續續相伴四年的俊顏,見他的視線隻是在打他身邊過去的車身上瞟過,便看向軍隊後方。
那黑色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轉過山坡,再也看不見他,白筱才垂了眼,手緊拽著窗簾,緊得關節發了白,眼裏滾動著的淚滴了下來,在覆在大腿上的白裙上化開兩個水暈。
他沒能看見她,她微微有些失望,又感到慶幸,如果被他看見,她不知他會怎麼樣,做出什麼事,雖然他對她隻是一個承諾,但他是會為承諾不顧一切的人。
她以為會離開得坦然,瀟灑,這時見了他,才發現心碎成了片,放手並不是她想的那麼容易。
“要不要停下來,讓你們見上一見?”身後傳來容華冰冷的聲音。
白筱吸了吸鼻子將又再湧上的淚咽了回去,搖了搖頭,她是為了讓他斷了對她的這份牽掛,才選擇離開。隻望他不知道她的行蹤,時間長了,對那承諾也就淡了。
這一見還如何斷得了?她不知道如果這次再拖了他的手,還狠不狠得下心放手。而他知道她要進宮,定然說什麼也會阻攔,與皇家鬥,哪怕他的‘冷劍閣’再有來頭,怕也是死路一條,“冷劍閣是什麼地方?”
“收著皇家的高價錢,賣命為生的組織。”容華聲音越加的冷了下去,接著問了句,“怎麼?他是‘冷劍閣’的人?”
白筱心裏一淩,既然‘冷劍閣’是為皇家賣命的地方,對容華而言,定然不陌生,她這麼一問且不是暴露了莫問是‘冷劍閣’的成員身份,腳下一片冰涼,臉色頓變,“不,不是的。”轉頭看他。
所見卻是一雙帶著嘲諷之意的冷笑,“他遇上你真不知是福還是禍。就憑你這般行事,他不知能死上多少回。”
白筱指尖不住的顫,他知道莫問,他知道莫問的身份,他根本一切都知道,他這麼問,不過是試探她。
他看著她眼裏的淚意,長睫上還沾著淚珠,根根漆黑透亮,一股從來不曾有過的怒意升起,說不出的煩燥,冷然道:“既然郎情妾意,又怎麼能不讓你們見上一麵。”輕擊了擊掌,淺道了聲,“退回去。”
外麵應了聲,“是,公子。”馬車一頓,慢慢調轉方向。
白筱整張臉慘白了下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回去,我不要見他。”
他寒著臉,隻是不理。
白筱搖了搖他,哀求道:“我不想見他,你叫他們回頭。”
他撩了窗簾往外望了望,才又再看慘白著的小臉,眼裏盡是焦急和痛楚,心裏的怒火更旺,麵上卻淺淺一笑,“現在不見,以後進了宮難見了。”
白筱喉嚨一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的,回頭吧。”
他拂開她緊拽著他的小手,冷笑,“還是見見的好。”
白筱盯著他看了會兒,赫然明白,半眯了眼,“你是有意的,你有意害他的。”
他輕睨著她,默了下去,望向前方,不再發一言。
白筱從抖開一條細縫的簾縫中望見馬車已駛向來路,嚇得失了魂,再也顧不上被車外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對她生出些什麼想法,死死扣著他的手臂,抖了唇,哭泣道:“你不能這麼做,叫他停下,叫他停下。”
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他。
馬車轉過山坡,遠處的那抹黑影,正縱馬準備離開。但如果隻要這邊叫了一聲,他定然會回頭查看。或者這皇家的軍隊過去,他也不能不向路邊避讓,不管怎麼,隻要這邊不停,她與他終會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