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殃殃的收回手,雖然看似極小的要求,對她而言卻重得有些不敢承擔。
容華的視線追著她回縮的手,直待她將手縮進袖中,才移向她的眼,鎖緊了不再移開,“是不想,還是不敢?”
隔壁茅屋前,小孤斜靠著身後土牆,順手拽下頭頂垂下的一根茅草,將草莖放入口中輕咬,新鋪上的茅草尚帶著新鮮的清香,側臉看著前方與白筱相隔的矮牆。
白筱將唇抿緊,平平的看向他,他眼裏的那抹不以為然激怒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擴充有些缺癢的胸腔,“我是不敢,你一定覺得我很懦弱,是嗎?”
容華不答,他從未覺得她懦弱,但象他們這樣的人,永遠隻能更堅強才能一路走下去。
白筱冷笑,“我睜眼看這個世界的時候,除了自相殘殺,便是陰謀詭計。我晚到了這世界九年,對這一切什麼也不知道,連自己一雙腿明明能動,卻還得裝作不能動的坐在輪椅上是為什麼都不知道。”
容華凝視著她波瀾起伏的眼眸底處,九年?她說她晚到了九年?那時與她把脈時,她剛剛九歲……
眸色微凝,那時他剛剛出征回來不久……戰場上的那女子,這麼說來當真是她的魂魄?
白筱深吸了口氣,不知自己突然哪來的勇氣將這些說出來,“你自小活得也不見得快樂,但所有事,你親眼所見,親身所曆,什麼都知道,六歲能挖渠去洪水,七歲能破城,十歲誅同父異母的姐姐婆家九族……你武功高強,可以縱橫殺場,又有高超的醫術,可以將人命在掌心中把玩,將整座江山握在手中,你自是有持無恐。”
容華靜靜的聽著,麵無表情,心裏卻是微微一動。
有些事情親身所曆,倒不如不曆。
白筱將兩隻手平攤到他麵前,她的手極小,白皙細嫩,在陽光下更顯柔弱,“可是我這雙手,會什麼?又有什麼?可是我要擔上不比你少的東西。”她頓了頓,無權無勢,卻同樣要去承擔皇家的血腥殘殺,“我拿什麼去承擔?”垂下眼瞼,連自保都不能……“我不想再承擔了……”
白筱咬牙,皇親貴族,家纏萬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等這一世完了,說什麼也要去把閻王剝一層皮下來。
容華長呼了口氣,心裏再也無法平靜,隔著琴探手過來,將她攬住,緊緊抱在懷裏,麵頰緊緊貼著她耳鬢,低聲道:“當初就不該放你回北朝。”
白筱靠進他懷裏,聞著淡淡的梅香,方才的怒火一點點平息,不知早到何時,便十分依戀他的懷抱。
小孤將茅草從嘴中撥出來,在手中把玩,皇家的人生活看似風光,實際上怕是狗都不如,這個白筱也不知在風荻手上遭了多少罪。
“哥!你做什麼呢?”青兒從外麵回來,放下背在背上的竹簍。
小孤不答反問她,“怎麼這麼晚回來,我正愁著晚飯沒人做呢。”
青兒瞅了他一眼,分明是一派閑然,“你這麼有空,晚飯由你來做了。”
小孤無奈的吹了聲口哨,“爺爺今晚上不回來?”
“怕是不回來。”青兒走到院角去鏟土,“他和那些老酒鬼聚在一次,哪次不醉肯罷休?”
白筱聽到青兒和小孤的聲音,忙掙開容華的懷抱,理了理耳鬢被弄亂了的碎發。
容華握著白筱的手,引著她撫上琴身一處,“記住這地方。”
白筱滿腹疑問,剛想發問,他手指抵著她的手指往下一按,隻聽‘嗖嗖’幾聲,幾道烏光射出,快出閃電。
心裏陡然一緊,側臉看去,前方樹杆上釘了一排澄亮的烏金細針。
琴中藏暗器的原理和袖箭是一樣的,就連質地都同樣用的烏金。
在樂器中裝備暗器,不是什麼稀奇事,隻不過看藏得巧不巧,用法方不方便。
裝的巧妙,便讓人看不出來,殺人於無形。
容華微微一笑,起身走向樹杆,回收那些烏金細針。
白筱重新看向琴身,哪裏看得出琴身上設有機關,暗暗稱奇。
莫問送她的袖箭已被搜去,身上實在連個防身的東西都沒有,如此這琴有這功效,確實十分合適。
看著容華走回在桌邊坐下,不由的又問道:“這琴當真送我?”
“當真。”
白筱摸著那琴,甚是歡喜。
抬頭見青兒從矮牆後探頭上來。
青兒望了一眼容華背影,朝白筱喚道:“喂!賣假藥的。”
白筱眉頭一皺,偷看了容華一眼,後者眼角含笑向她瞟來。
不禁沒好氣的瞪向青兒,“我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