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望著窗外最後一盞風燈升起,瞥了眼角落梁柱,那兒靠著的黑衣人影已不見蹤影。
慢慢透出口氣,薄唇微抿,垂首看著手中握得更緊的玉簫,輕輕敲打著另一隻手掌心,已沒了聽台上琴樂的興致。
直到台上樂聲停下,才抬起臉,道:“再來一曲。”聲音淡且緩。
今晚主角本是玉竹,被風荻和他這麼一折騰,主角倒象是成了碧竹,未免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
碧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他,見他神色有些漫漫的隻看她身前的琴,對她所彈也不加以評價,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看不出是否聽出彈琴之人已經易人。
更不知如何是好,扭頭看向胡月。
方才容華和風荻對持,胡月看在眼裏,風荻明明被他氣得發暈,都沒把他怎麼著的走了,可見這個人絕非一般。
先不說猜不透他的身份,光憑一出手便是一千兩黃金的氣場,她也不敢得罪,忙對碧竹道:“還不快挑曲拿手的供公子欣賞?”
碧竹這才慌著將長練的曲子撿了出來,使出渾身本事的彈。
珠兒坐在他身邊,卻怎麼也讀不到他的心,但以他的為人性子,絕不會是貪戀青樓女子和在此玩樂的人,不知他今天這舉動出於何目的。
心裏七上八下,擔心白筱跑了,見容華隻是把玩著手中玉簫,靜心聽曲,並不多留意她。
望向台上幔簾,站起身。
自她來了,一直沒與她搭話的容華,轉臉看來,“曲子不合心意?”
珠兒微微一愣,“曲子彈得極好,再說有你在這裏,自是合心意的。”
“那為何不聽完?”手中玉簫敲到手心中,一把握住,調氣中透著不快。
珠兒心裏一涼,他本不待見自己,如果再惹他不高興,與他的距離便更遠了。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得到他,如果為了去見見白筱,卻惹惱了他,當真得不償失,微微一笑,坐了下來,“我是覺得這位姑娘彈得甚好,想去賞她些銀兩……既然打擾了你的雅興,一會兒再賞也不遲。”
容華唇角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重新看上台上。
直到曲畢,才向碧竹道:“過來。”
碧竹雖然在青樓長大,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卻從來不曾見過如此俊儒雅致的男人,雖然和顏,卻又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然就算是他再冷,再氣勢迫人,仍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
忐忑不安的走到他麵前,反生出怯意,埋低頭,不敢看他。
容華從袖中取出一大兩小三粒渾圓的東珠, “你彈得極好,那曲合奏讓我十分愉快。方才已有人賞了二千兩黃金,分下的錢財已夠你吃穿,我就不獻醜了。”
拈了那粒大的遞給她,這珠子拿去玩玩吧。”
順手將另兩粒小的遞給胡月,“這兩粒月姑娘和那位玉竹姑娘一人一粒拿去鑲個墜子戴戴。”
碧竹微微一愣,心跳得更快,雖然不識貨,但也覺得這珠子極美,但是那曲合奏並不是她所彈,怔忡間看著他拈著珠子的個長手指,沒敢接。
胡月狂喜,按了她的肩膀,“快給謝謝公子賞賜。”
碧竹不識貨,她哪能不識,這三粒東珠價值又且在那二千金之下。
她之所以歡喜,還有一個原因。
便是以容華吹的那曲簫,可以斷定他在器樂的造就上,不可能聽不出彈琴之人,已經換過,碧竹一路彈下來,他沒發一個評價,讓胡月十分不安。
如果他當眾識破彈琴之人有所更換,而她又收了風荻二千兩黃金,那是欺君之罪。
這時聽他這麼說,大鬆了口氣,不管他是真聽不出,還是假聽不出,起碼是不會對她們這魚目混珠之事追究。
碧竹懵懵的接過,忙屈膝行禮道謝。
珠兒眼露迷惑,難道他當真隻是來聽曲的,並沒發現白筱在裏麵?
愣神間,他已起身帶了家人走出‘月夜樓’,忙跟了上去,叫住正看著馬車駛來的容華,“容公子。”
“有事?”容華冰冰冷冷,一如以往在太平村。
珠兒有些無拙,他方才還留她一同聽曲,以為他對她有所改觀,哪料到轉眼見,又打回了原形,臉色微僵,“可否有空……”
“我有些累了,想回客棧休息,如果姑娘無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容華說完轉身要走。
“你方才為何留我?” 珠兒眼眶一熱,差點流下淚。
“我有嗎?”容華斜瞥向她,眼眸裏沒有一絲暖意,不看珠兒臉上的愕然,又道:“夜深了,在下不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