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在印象裏應該和突厥一樣,作為遊牧民族分散於朔北草原,以部為盟,春夏北上,秋冬南下,常年遷徙。
在踏上那片疆土的刹那,玄琰卻驚住了。
這裏和長安城竟然所差無機,有雄渾聳立的城樓,有繁華熱鬧的集市,茶樓酒肆開遍了王都。若非那些百姓腳著獸皮筒靴,衣飾亦以獸紋皮具為主,玄琰幾乎誤以為身在大周。
此次隨玄琰出征的大周軍隊皆已受命返回雁南城,惟剩李寒及十餘名將士作為和親衛隊,護送碩寧公主來夏。
好在赫連宇安排妥當,大隊人馬還未行至王都,便派了九鳳鸞駕出城迎候公主。否則大周公主麵容憔悴,衣衫襤褸的模樣讓人看去,還不有損國威。
踏過青城古道,赫連宇同玄琰一人一騎,並駕齊驅。兩旁百姓見是儲君歸朝,紛紛默然靜立,單手撫胸,以示敬意。
曾聽哥哥們說過,大夏與大周交好數十年,通商聯姻,文化禮樂交往愈發頻繁,許多習慣已趨相似。如今親臨其境,當真和傳言一般,絲毫不見蠻疆荒野的蒼涼。
“一路張望什麼?”赫連宇淡淡問了一句,“可是在找青樓?”
玄琰胸口一窒,差點兒喘不上氣,“你血口噴人!”
“當真不是?”赫連宇轉眸,唇角含笑,“即便是也無需緊張,你從前不也逛過,”
“......好漢不提當年勇,”
“似乎還調戲姑娘來著,”
“赫連宇!!!”玄琰僵直了背,卻見那人仰首大笑,不盡張狂的眼底浮起一層淺淺溫脈,眸間□□搖曳,風華流年鐫刻出一張傲氣淩天的臉。
心下撲通撲通亂蹦,玄琰慌了神,倏忽憶起三年前那次狩獵,這人替自己上藥時,也如這般神迷意亂。
大夏王城,使臣偏殿。
李寒卸了盔甲,換上便服,手捧一襲月白長衫送到玄琰房內,卻見房門敞開著,輕叩兩下,探身進去,
“王爺?”
眼前一亮,房內陳設布置竟和瑞王府如出一轍,沿途走來,滿苑鈴蘭紫藤,還有幾株月桂,都是瑞王平日裏喜歡賞玩的花草。
“進來,”玄琰勾頭伏案,離家半月有餘,除了臨走時留下一封書信,還未向母親報平安,現在安定下來方才想起,忙找了紙筆仔細書寫。
“王爺,三日後公主大婚,這是大夏儲君差奴才給您送來的宴服,”李寒手托金盤,長衫呈於其中,素雅自然,
玄琰抬眸掃了一眼,低聲道,“放下吧,”
待李寒走後,玄琰才輕輕握起衣衫,絹絲布料掠過指尖,冰涼如斯。底紋以金線描繡九龍騰雲圖案,腰間配以鑲金玉帶,淡雅卻又不失威儀。
玄琰盯著衣衫默立半晌,忽覺手心一陣滾燙,那身宴服火一般刺痛了雙眸,拂袖扔在一旁,再也不願去碰。
煩亂的心緒找不到出口,堵在胸前不知如何發泄。
太子寢宮,夜漸深沉,幾盞燈火卻熠熠輕搖,照亮了大殿。
赫連宇端坐燈下,握著那把刺金彎刀細細擦拭,凜冽寒光投射在臉上,一閃而過。自小到大,他從不信命,和玄琰相識,卻又似冥冥注定。上一輩的淵源經年流逝,似早已為這場相遇埋下伏筆,如今他們二人的重逢,是不是也預示著什麼......
將刀收進鞘中,赫連宇緩緩踱至窗前,一抹冷月流瀉,清風過處,千花散落。
“太子,宴服已送到瑞王殿內,”侍從容祿踏進大殿,步伐輕快,幾步行至赫連宇身後。
自小追隨太子,從未見過他露出這般落寞的神色。三年前自大周歸朝便下令在大夏王城中修葺一座偏殿,擺設裝飾皆是按照大周風俗建造,那些花樹亦是千裏迢迢從洛陽運來,差花匠悉心照料。
然而偏殿建好後,卻又不允任何人進出,直至今日,那扇絳紅巍峨的殿門才得以開啟,入住者卻是大周瑞王。
容祿年長赫連宇四歲,對男女□□早已諳熟於心,太子弱冠已逾兩年,除了偶爾傳召幾名侍妾,卻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真正傾心過,太子妃一位,至今空缺。
如今眼見太子這番動作神色,容祿已是了然幾分,試探道,“屬下聽偏殿的侍衛說,瑞王這幾日脾氣不大好,公主大婚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偏生沉著個臉?”
“你想說什麼?”赫連宇雙肩動了一下,並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