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生(1 / 2)

玄琰抱著懷爐擠在錦衾裏,鼻尖泛紅,眼裏噙淚,噴嚏接連不斷,看著秦嬤嬤不停端藥,加炭,宮人進進出出,忙得焦頭爛額,心有不忍,帶著糯糯鼻音喚她,“嬤嬤去歇著吧,這些事讓他們來就好,”

秦嬤嬤眼裏透著心疼,微嗔道,“你自小就是嬤嬤帶大的,別人來做哪裏放心,”手裏捧一碗桑枝,白茅根,苦桔梗,霜桑葉熬成的藥汁輕輕吹著,隨後又滴入幾滴棗花蜜,玄琰怕苦,她特意跟禦廚要的。

“阿嚏——”第二十九個,平日身子一向很好,誰想昨夜隨赫連宇在池子裏泡了片刻竟染上風寒,回殿時腦袋早已昏昏沉沉,隻記得身上裹著長袍,這才放心閉眼熟睡過去。

深秋的天氣在大夏已經算是寒冷,因先前那場風波長途疲累加上心中鬱結,玄琰的身子大不如從前。來夏以後更不敢怠慢,日日操練兵馬,夜夜秉燭苦習兵書,憋了一股子勁不肯鬆懈。如今病來如山倒,竟提不起一點力氣,隻想賴在臥榻上一寸也不想動彈。

食指被蟲子咬到的地方已經消腫,玄琰仔細一瞧,暗歎這大夏的毒蟲真厲害。一閉眼那罪魁禍首的麵容又浮現腦海,想起昨夜點滴趣事,又覺得好笑。隱隱記得那人上岸時在耳邊嘀咕了一句,原來還是隻旱鴨子......

“一個人傻笑什麼?”秦嬤嬤端著藥坐到榻邊,慈愛的望著他,舀起湯藥喂過去,“加了蜜,不苦,”

“我自己來,”玄琰眼含笑意垂下頭,卻見秦嬤嬤手一避,才又開口,“好好,嬤嬤喂我,”

秦嬤嬤這才勾起唇角,邊喂邊叮囑,“喝了藥便睡一覺,什麼事也別想,養好身子要緊,”

“嗯,”玄琰鼻根一酸,忽然道,“還好,還有嬤嬤陪我,”

“傻孩子,”窗畔炭盆熠熠燃燒,和著暖風吹進殿內,秦嬤嬤眸底微漾,這麼多年,早將玄琰視作親子,看著他從蹣跚學步到意氣風發,從一國貴胄到舉目無親,心裏已是替他疼過了千百遍,隻盼這孩子今後平平安安,事事順遂。

喝罷湯藥,秦嬤嬤遣了宮人出殿,留下玄琰一人靜養,細細掖好被角,才闔上殿門,慢慢走了。

這一覺睡得沉,無夢無醒,隻隱隱感覺身旁有股溫熱靠近,伴著熟悉的氣味將自己緊緊包裹。誰將懷爐輕輕抽走,隨之而來的卻是那個讓人心安的懷抱,不願睜眼去看,玄琰知道是誰,身子貼近了一些,再次酣甜入夢。

曉風拂月,一覺醒來已辨不出時辰,黑寂大殿隻聞身畔傳來輕微的呼吸聲,玄琰脖子靠得發酸,緩緩動了一動,身旁那人便驚醒了。一雙墨瞳柔情汨汨,透著幾分倦意,輕笑道,“可算醒了,”

“你來了多久,”玄琰側著身子望他,才發現脖間枕著一隻手臂,竟這樣過了一夜,也不怕壓斷,忙仰頭相讓,卻被赫連宇牢牢按下,

“不久,”啞聲低喃,聽得出已是倦極,“我睡會,幾天沒闔眼,累了......”話音剛落,疲倦的麵容又沉入夢鄉,玄琰靜靜看他眉宇舒展,愜意悠然。褪去天光下盛氣傲然的麵孔,也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凡塵俗子,並非過去印象裏那般如神如魔,不會示弱,不會喊累。

玄琰伸出手借著月光輕輕勾勒他清冷麵容的輪廓,斷指的傷痕還在,心底的傷痕卻正悄然愈合。

那段日子過得極慢,玄琰仗著有病在身賴了幾日床,把軍營的事一並丟給赫連宇,終日領著李寒徜徉馬場,好不快活。或者換上大夏普通人家的皮袍筒靴,混進繁華的大街小巷,喝酒買樂,聽說書人念起各種奇聞異事,不知不覺漸漸融入了這裏。那些曲徑巷陌越發熟悉,和打酒的小販還談上了交情。

也跟東宮內侍打聽過,太子對此事作意為何?內侍一努嘴,低頭攏袖,麵上卻在竊笑,道,“太子說,便由著他犯渾吧,”

玄琰臉上掛不住,心裏有個地方卻溢出了蜜。李寒在一旁憋不住輕笑,惹得玄琰訕訕良久,不知怎麼應答,最後隻說,“......告訴他,我是在體察民情,”

“太子說,在酒肆喝上一天酒,聽上一天小曲,也算體察民情否?”

隔天玄琰便換了家酒肆,買一隻牛皮酒壺,灌滿佳釀係在腰間,走到哪兒喝到哪兒。等傍晚回宮再帶一壺差人給赫連宇送去,溫酒暖身,是解乏的好東西。

懈怠了幾日,玄琰終是放心不下魏光他們。挑了個晴好日子,馭上絕塵往軍營趕。這馬由江臨業照看了些時候,見到那些將士們已不似從前跋扈不羈,隻是除了自己和赫連宇,別人卻也駕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