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戶離地麵有兩三米高,沐暮跳下來之後身體受不住衝力,又蜷起四肢向前滾了好幾米才停了下來。

雙腿傳來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掀起褲角一看,才發現小腿被地上的沙礫石子刮傷的血肉模糊,她咬牙站起來走了兩步,還好,還能走說明骨頭沒斷。

沒去管還在流血的傷口,她直起腰,忍著痛一瘸一拐的繞進後巷。

這回不但就快到手的工資飛了,連吃飯睡覺也成了問題。難道真要乞討不成?沐暮躺在草坪上,心煩意亂。

正不知該怎麼辦時,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老人從旁邊走過,從他有些破舊的外套口袋裏,一個舊錢包掉在了沐暮的腳邊,而那老人家卻不渾然不知,仍慢悠悠的往前走著。

天哪,這不是考驗她的忍耐力嗎,沐暮歎了口氣,撿了錢包一看,發現最外麵貼著一張很舊的全家福。她連忙追上去送還,老人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丟了錢包,細細看了一眼那張全家福,對沐暮道謝。

“孩子,很感謝你幫我找回重要的東西,我想回報你,能幫到你什麼嗎?”老人和藹可親的問道。

回報?沐暮想了想,抱著開玩笑的心態說,“我需要錢,我需要買一張去佛羅裏達的機票。”

老人搖了搖頭表示愛莫能助,沐暮也不介意,笑了笑轉身要走,老人卻開口道,“付出才有收獲,我雖然不能給你錢,但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

沐暮去了一家車行做了一個洗車員,工作雖然辛苦但工資不低。那位老人似乎是車行的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沐暮跟在他身後,一路走來見車行裏的工作人員都對他畢恭畢敬,他讓沐暮在一旁等著,隻跟車行的負責人說了幾句話,那負責人就拍板定案要下了她。

工作了半個月,沐暮就攢夠了機票錢。在離開的前一天,她買了些小點心親自去老人家裏登門道謝。沐暮很感激他,若不是他的及時幫助,自己可能早已餓死在這個陌生城市的某個角落裏,更不用說現在還有機會去找葉天澈。

和老人聊了一個下午,沐暮才知道他中年喪偶,現在膝下無一子半女,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沐暮有些心酸,臨走前再三表示,如果他願意去中國遊玩一定要聯係自己,她一定會好好招待他。

老人笑著答應,目送她離開。

終於踏上了前往佛羅裏達的旅程,沐暮最後望了一眼腳下的紐約,心裏隻覺得百感交集。

沐暮找到葉天澈的時候,他正坐著輪椅,在醫院的小花園裏一邊彈吉他一邊給一群小朋友唱歌。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再見到他的場景,以至於現在突然看到他出現在眼前反而覺得那麼的不真實。

她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麵前委屈的失聲痛哭,可是她沒有,有什麼好委屈的呢,五年前她哪一天不是過著朝不保夕顛沛流離的日子,可是他出現了,還帶來一個溫暖安定的小世界,隻是多可笑啊,五年之後,卻也是他親手打破了那個世界,讓這個殘酷的世界再次喚醒那份沉睡的記憶。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以幾近狼狽的模樣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她在他麵前站定,蹲下身來與他平視,目光灼灼。

葉天澈的眼睛霍的一下睜大,瞳孔不受控製的擴展開來,他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的人,手裏的吉他“碰”的一聲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震動聲。她又瘦了一圈,整個人看起來薄的跟一張紙片似的,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唯獨那雙眼睛,依舊生動明澈,在消瘦的臉龐映襯下顯得比一年前要大的多。

沐暮看著他,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葉天澈靜默半響,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撫她的臉,真實的觸感由掌心傳來,是她!真的是她!心底裏有個聲音在瘋狂的叫囂,他簡直激動的不能自已,可下一秒,心髒的疼痛讓他緊皺起眉,手也忍不住緊緊抓住胸口。

“醫生!醫生!”沐暮被他嚇到了,半摟著已經昏迷過去的葉天澈,急的快哭出來。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跑來,迅速把他抬到病房,葉天澈的主治醫師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見此情景被氣的不輕,叉著腰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沐暮抱怨道,“你們這些家屬到底在幹嘛啊,說了不要讓他情緒太過激動。哎——你們還愣著幹嘛,還要不要救人了,快給他上呼吸機,上心電儀啊。”說著又罵罵咧咧的急忙跑過去做胸外按壓,交代護士注射藥劑。

沐暮靜靜站在一旁,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貼到胸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葉天澈。他的周圍有很多人在急急忙忙的走來走去,動作飛快的讓人眼花繚亂,沐暮隻覺得瞳孔裏的其他人都慢慢變得模糊,卻惟獨葉天澈變的越來越清晰,病房裏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可他的麵容卻出奇的安寧,仿佛隻是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