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一直暈乎乎的,整個身體好像通了電一樣,酥麻的感覺從心髒一路蔓延至指尖。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打人?你明明可以好好地和別人相處,為什麼要前功盡棄?”
我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是悲痛,還是惱怒。
洛夜辰走到門口,眸子裏有著如血般可怕的紅光:“不知道,突然手癢了。”
突然……而已?
“洛夜辰同學!”
“別走,我們的會還沒……”
“讓他走!”我大聲喝止了眼鏡君和大熊。
“為什麼?他不是我們的同伴嗎?”大熊問道。
“你們當他是同伴嗎?一個隨時隨地像炸彈一樣會爆炸的同伴?”我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尖厲。
“可是也不能放任他離開啊。”
我知道,現在的我一定很不正常吧?我應該附和別人的話嘛,我不是很擅長裝好人嗎?為什麼我的憤怒掩藏不住?
“奇怪,你的意思好像是說,因為洛夜辰是麻煩人物,所以我們要趁機把他排擠出去嗎?”
由梨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回過頭,發現由梨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我。
“由梨……”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這樣?”
“我,我也是為大家考慮。”我違心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就是說,萬一我們成為了你的麻煩,你也會把我們排擠出去吧。”由梨的目光越發冰冷了。
“不是這樣的!”
“莫耶,其實最討厭洛夜辰的人是你吧。”秀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為什麼連你也這樣說?”
秀鎮緊盯著我,說道:“因為你討厭他,所以你完全沒發現他那麼做是因為你。”
“因為我?我又沒叫他動手!”
“和學長說話的時候,你的靈魂是灰藍色的,是很悲傷的顏色哦。”
很悲傷的顏色?
阿飄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教室,其他人也陸續離開了。
“我們不是幫他說話,但是這樣的莫耶讓我們有點兒失望。”由梨臨走前說的話還在我的耳邊回蕩著。
我陷入深深的低潮中。
“難道他發現我當時的心情了嗎?”我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剛才混亂的一幕,我實在想不起來當時自己是怎樣的表情。
洛夜辰那麼遲鈍,又不像阿飄會看見靈魂(這個姑且不論),他怎麼會察覺到我的心思呢?
我拎著書包慢慢地走在校園裏,夕陽下,操場上幾個同學搬著各種道具走過,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看到他們,我就想起櫻花祭的腳步近了。
“咚!”
我的後背忽然被敲了一下,轉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誰?”
奇怪,身後明明沒有人。我不安地四處張望,隻見身後的地上躺著一顆牛奶糖。
“奇怪,哪來的?”一定是有人拿這顆糖砸我。我撿起來後,突然想起了某個同樣喜歡扔東西打招呼的家夥。
“洛夜辰?”
我試探性地呼喚,卻沒有得到回應。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確信用牛奶糖砸我的人是他。
“洛夜辰,我知道是你,出來吧。”
還是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
“不出現就算了。”我轉身就走,果然還沒走出三米遠,又有一顆糖砸到我背上。
“喂!”我飛快地轉過身去,卻還是沒有看到他。
這個家夥……
我深吸一口氣,用淡定的語氣說道:“你真的不出現嗎?啊,我本來想跟你道歉的,現在看來是我多事了。”
我剛轉身,身後茂盛的榕樹上立刻傳出一陣劇烈的聲響。樹枝晃動間,樹葉紛紛飛舞,一個熟悉的身影探出身來,焦急地喊道:“你別走!”
頭上還頂著幾片樹葉的家夥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我就知道是他。
“你總算出來了。”我得意地勾起嘴角。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現在又縮回去不太好,於是洛夜辰裝出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我舉起牛奶糖問道:“你幹嗎用它扔我?還有這是從哪裏來的?”
“食堂的阿姨給的。”洛夜辰下意識地說道。
“你和食堂阿姨的關係這麼好啊?”老實說我真的有點兒吃驚,露星學院兩大“王者”要聯手了嗎?
我邊說邊剝開糖,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我一邊吃,一邊問道:“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幹嗎拿糖扔我?”
他眨了眨眼,一臉狐疑地問道:“你不是說要跟我道歉嗎?”
呃,記性真好。
“我需要跟你道歉嗎?”
“你……”
他大概被我氣壞了,額角冒出一個“十字路口”。
看著他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可是笑過之後,心裏的酸楚慢慢地湧上嘴角,化為一絲苦澀。
“其實我真的想向你道歉。”
我仰著頭,遙遙地看著坐在樹上的少年。濃密的樹冠就像綠玉的沙發,他就像自由的獵豹,比起和同學們一樣端坐在教室的椅子上,他更適合這樣華麗的“寶座”吧。
“當時我心裏很難過,很不想聽到學長的那些話,隻可惜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的,我多麼想阻止學長繼續說下去,可是我做不到。
“明明沒資格,我卻義正詞嚴地責怪你,你大概很討厭我吧?不過打人還是不對的……”
我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反應。等了很久,仿佛呼吸都快滯住了,頭頂上才傳來他的聲音。
“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才不是那樣的!”我慌忙抬頭反駁,卻看到洛夜辰一臉迷惘的表情。
他低聲問道:“我真不懂,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為什麼會那樣在意對方?他不過是隨口說了幾句話而已,就當他不存在不好嗎?可你那麼難過,真讓我看不下去。”
我立刻明白了,他所說的“不理睬”,是指從存在上否定對方吧。
“那你呢?”我忍不住問道,“你不是喜歡螢子學姐嗎?”
他愣了一下,立刻說道:“因為她笑起來很慈祥啊,像路邊香煙店的阿姨。”
我帶著惡意地說道:“那隻能說明你喜歡阿姨類型的。”
“但是在決鬥的時候,我看到他抱著螢子,並不會像你一樣難過。”
並不會像我一樣難過?
這就是說,他已經看出了我內心的想法嗎?他知道我當時的心情?不可能吧。
他自顧自地說道:“你還是認認真真地當我的同伴吧。莊司那家夥已經有螢子了,他不會像我一樣在乎你的。”
洛夜辰在乎我?
是啊,他若不在乎我,怎麼會看出我在決鬥時受到了打擊?他若不在乎我,怎麼會看出我在學長麵前有多難過?
洛夜辰,你是真的把我當成朋友了。
我心裏某個地方曾經立起了堅實的城牆,我曾用無數個誓言武裝起來的防禦,難道要在今天坍塌了嗎?
一個聲音忽然在我的腦海裏喊叫:“不可以!絕對不能相信他!不是發過誓嗎,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是啊,那件事過後,我發誓絕對不要和任何人交心做朋友,這個誓言絕對不能動搖。
“喂,你怎麼不說話?你在想什麼……”
洛夜辰從樹上輕盈地躍下,我卻慌亂地轉身想逃。可是我一轉身,就看到一個戴著金色假發,臉上架著大鼻子眼鏡的家夥站在我身後。
這家夥好眼熟!
“咦,你是誰啊?”
對方一言不發,突然朝我伸出手,一股莫名的壓力排山倒海地朝我湧來。
“你想做什麼?”洛夜辰飛起一腳朝這個偽裝者踢去,可是這個人像紙鳶一般向後一掠,兩個漂亮的淩空後翻,穩穩地落地。
這一幕實在太詭異了。
那個人推了推眼鏡,我以為他會再次做些什麼,可是他竟然優雅地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愣住了,那人有點兒古怪。
“我討厭他!”洛夜辰狠狠地說道。
“為什麼?”
“因為他很奇怪。”
“也是呢,不過……”我撇了撇嘴,論奇怪的程度,你和那個人不相上下啊。
算了,也許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與眾不同的吧,比如說怪異的程度……
“走吧,洛夜辰,我們該回家了。”忽然想起關於櫻花祭的討論,今天依然毫無頭緒,我就覺得好累。
“回家?你是說一起走嗎?”他的眼睛裏閃爍出耀眼的光。
“當然啦,我們不是同伴嗎?同伴一起放學很正常吧。”
我暗暗腹誹:主要是盯著你不要再闖禍。
看著這家夥突然變得興致勃勃的樣子,我的心裏冒出“好可愛”的想法。我大概是太累了,所以產生了幻覺吧。
3
有時候,平凡的生活意味著一成不變和乏味。
沒有什麼好吃驚的,也沒有什麼好高興的,這就是我的高中生活吧。有這樣打算的我,從未做過童話般的美夢。所以,清晨我離家後,沿途的風景讓我目瞪口呆,也是必然的事吧。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店,熟悉的廣告牌……都不一樣了,與其說是煥然一新,不如說整個街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象征著曆史的幾座高層古典建築,深紅色鑲金邊的長長旗幟,看不懂卻異常美麗的徽章在旌旗上熠熠生輝。行道樹全部用金色與紅色的絲帶裝點起來,近乎奢侈的裝飾非但沒有帶來輕浮的印象,反倒透著一絲緊張與壓迫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
我喃喃自語,我熟悉的城市好像變成了歐洲國王出巡的畫麵,一時間各種古代大帝國的史詩電影片段從我眼前飄過。
“號外!號外!”
報刊亭那邊擁擠的人群都在搶購一份報紙,那是本市最大的媒體。我遠遠地看著掛在報刊亭最醒目處的晨報,頭版碩大的標題進入我的視野——
海西裏市與本市締結友好城市盟約,來自希爾菲克斯王朝的友誼。
“什麼希爾……王朝?”這種好像聽過又好像完全沒聽過的國家到底是哪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