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醫院的長廊中,手指還是止不住地發抖。殘留在上麵的血跡已經幹結,將掌心的紋絡描繪的分明。雙手不停地揉搓著,想要將暗紅清除幹淨,也想要將此時的情緒清除掉。從來沒有這麼害怕、慌亂過。
“田甜,我們先回去吧?”
從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感覺是那樣的遙遠,將我飄忽不定的心緒牽引回來。機械地抬起頭來,也不知道是因為發呆了太久,還是因為什麼原因,眼神有些恍惚。努力凝視了眼前好久,才看清楚說話的人。大片灰暗襲來,辛凱高大的身子背對著燈光,表情看不真切。
我再次垂下腦袋,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田甜,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辛凱在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拉著我的手,輕聲說著。
寬大的手掌還是那麼溫暖,在此刻更是給我冰涼的指頭溫度。
麵對一如既往關心我人,似乎連表情也跟著被凍結一般,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隻是任由辛凱握著,低頭不語。
感到一道淩厲的目光,如箭般似乎要將自己穿透。隨著看過去,正好與馮阿姨視線相接處。飽含淚水的雙眸被瞪大,似無聲的控訴,滿是怒氣。如果眼神真的有力量的話,恐怕我早已經被刺到千瘡百孔了。
左手緩緩向上,摸著自己的臉頰,這時候火辣辣的疼痛傳送過來,應該已經腫的很明顯了吧?陪著散落的頭發,狼狽不堪。
“田甜,走吧!”
任由辛凱牽引著,遠離了消毒水的味道,隔絕了壓抑擔憂的環境,逃脫了眾人的無聲指責。
縮在床角,即使柔軟的棉被也給不了自己絲毫溫暖,全身還是冰冷冷,可以凍結一切的冷。就這樣呆呆愣愣著,之前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血,鮮紅的血,緩緩地流出。染紅了發絲,染紅了地板,染紅了我的手指,也染紅了我的雙眼,視野觸及的地方都變成了刺目的紅。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用力搖晃著,試圖搖醒躺在地上的人。可是她為什麼沒有睜開雙眼,沒有再和我爭吵,不管我如何呼喚,為什麼沒有任何作用。大聲的呼喊著:“救命救命”。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及琪琪的性命。我隻是想打擊她,想向她證明自己才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想讓她知道她有多麼的不如我,隻是這樣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讓她受傷的。可是醫院的急救室,馮阿姨怒擊的那一巴掌,無一不證明我這次究竟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到今天我才反省過來:其實琪琪並沒有什麼錯,錯的那個人——是我。心底一直都明白,隻是不想去承認,我真的嫉妒她。
房間很安靜,安靜到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常年都是這樣,我也已經習慣了。
我是在父母的吵架聲中長大的。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懂。不懂的爸爸媽媽為什麼那麼大聲的說話;不懂爸爸為什麼每次都摔門離去,好幾天不回家;不懂媽媽為什麼總是哭泣,長時間悶悶不樂。隻知道在他們吵架的時候害怕到哭。開始的時候爸媽還有顧及,不再有言語上的衝突。可是到後來,任憑我再怎麼哭也沒有用。再到後來,爸爸一直沒有回來,碩大的房間裏麵隻有我和媽媽。那時候媽媽整日以淚洗麵,為了讓媽媽高興些,我學著電視裏麵跳舞給她看,唱歌給她聽,那著滿分的試卷回家,可是媽媽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即便如此,我也為了能夠看到那稍縱即逝的笑臉而努力著,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我的童年是孤寂的。即使身邊總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人喜歡,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媽媽經常出國工作,很少回家了,媽媽請了李姨來照顧我的衣食起居,自己卻放棄了做為一個母親的責任。
慢慢長大了,明白了離婚意味著什麼。如此輕薄的一張紙,證明我的家庭不再完整,我變成了所謂單親家庭中的一員,它的重量壓到我快要喘不過氣。
爸爸媽媽離婚後的幾年,陸續組建了各自的新家庭,也有了各自的愛情結晶。而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多餘的人。見麵次數逐漸減少,電話裏麵總是反複叮囑的幾句過後便掛斷。看著他們行色匆匆地離去,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聲,我,被漸漸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