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神是真的想回山裏了。
“哎呀,天仇,你不要這麼死腦筋。這娃娃呆在這個小地方,就隻是一個小漁女。長大後算她命再好,也頂多嫁個小商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然後默默無聞地死去。可如果你讓她跟著殿下進宮的話,你也聽到了,殿下會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去對待。這可是十世難修的福分呐!你不要這麼一根筋,聽三叔的,讓這娃娃跟著殿下進宮吧!”
“是啊,天仇、阿嬌,你們不要這麼自私,毀了這天賜的福分!”
“是啊是啊,這是上天賜給你們的福緣呐,你們就這樣拒絕,會遭天譴的!”
“是啊是啊,阿嬌,不就是一個娃娃嘛,再生一個嘛……”
“是啊是啊,有這麼好的機會你還推三推四的,是不是嫌……”
…………
破神看著那夫婦背後一張張或驚或喜的臉,眼神漸漸冷了起來。
那女人仍不住地磕著頭,額頭上隱隱約有了些血跡,孩子父親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應該是還在咬牙堅持,不過看那血紅的眼睛,估計是快忍不住了。
破神故意淡漠地瞟了那對夫婦一眼,意思好像是說,看吧,大家都覺得好呢,怎麼你們就這麼死腦筋呢?
“你們都給我閉嘴!”
男人歇斯底地一聲吼,人群瞬間就靜了下來。
那些剛才還一臉正氣的圍觀群眾們,似乎被這男人的氣場給鎮住了,一時竟忘了指責他尹天仇忘了自己的輩分,竟敢大逆不道地對自己嘶吼。
“哦?看來你還有話說。”破神頗有些意味地看著這個爆發的男人。
“殿下!我知道自己隻是一介草民,無法和您身後的強大力量對抗。但是,如果您真的想就這樣拆散我們一家人的話,我……我寧願死!”尹天仇說完,一把奪過阿嬌懷裏的孩子,粗大的右手一把掐住那孩子的脖子,雙眼紅得像要噴出火。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把孩子還我!把孩子還我!”阿嬌見這尹天仇竟不是要保護孩子而是想掐死她,一時慌了神,呆滯了兩秒後,餓虎撲食般朝尹天仇撲了過來,又撕又咬地像要把孩子奪回來。
可她一個女人,即便是臨處崩潰的邊緣的那股子力量,也沒辦法鬥得過一個絕望的男人。她哭著,喊著,撕著,咬著,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那尹天仇卻像一尊雕塑一般巋然不動,隻有一雙噴出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淡漠的破神,做著最後的、無謂地掙紮。
對峙了片刻,破神笑了。
是的,他笑了。
不是那種麵具似的八顆牙齒的微笑,而是那種毫不顧忌的露出牙齦的笑。
是的,仰天大笑。
圍觀的漁民們皆是一愣,隨即也跟著大笑起來。
完了完了,你尹天仇這下是真的完了。平時你不是仗著一身蠻力對我們這些人愛理不理麼,你不是說一定會給你的妻女們最大的幸福麼,哈哈哈哈哈,傻/逼!天賜的福分不要,非要和皇家耍狠,這下你是真的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心裏這麼想著,大笑著,就等著看這尹天仇自食惡果。
破神笑夠了,擦了擦眼角,冷漠地掃了一眼那些看著熱鬧的漁民,不緊不慢地對著尹天仇說道:“這位大哥,不如你們一起進宮吧?”
這劇情轉得太快,尹天仇明顯有些跟不上節奏,頓時愣在當場。
“一……一起……進宮?”阿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卻還有些理智。
“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破神掃了一眼同樣愣在當場的眾多看客,“現在就走。”
隻要不和秋水分開,去哪裏都可以。
阿嬌擦了擦眼淚,從尹天仇的手裏搶過孩子,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外走去。
“豹叔,幫我牽一匹馬來。”破神伸了個懶腰,“這破馬車躺久了,不舒服。”
戰豹也不多問,將自己的馬給了他,招過一個小兵耳語了幾句,就牽著馬朝村外走去。
留下一群或老或少的漁民,兀自看著漸行漸遠的軍隊發呆。
海風有些鹹,落日的餘暉像極了戰場上的血。
這便是破神對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