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純然靈透的眼神11(2 / 2)

剛到澳洲時的他,還正處在初到澳洲的新鮮之中。說什麼也學不進去的他,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語言學院裏,晚上就去餐館打工。他在學院混跡了三個月後,覺得實在無趣,就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不上學了,就有了白天整塊的時間。他辭去了晚上在唐人街餐館刷盤子的髒累之活,本想找一份體麵些的工作,由於語言障礙,就像他在國內沒有文憑一樣,處處碰壁。再加上受著學生身份的限製,沒辦法,他便白天和晚上同時打著幾份如清潔、刷盤這樣的零工,他的辛勤換來了不錯的收入。豪俠仗義、善於交際的脾性,讓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其中還有幾個澳洲本地人。周末他會和朋友們去郊外,垂釣、野餐。生活雖很辛苦,但對於在國內就沒少幹體力活的他,也真算不上什麼。在那段日子裏,手頭日漸多起來的積蓄讓他在孝敬父母、交結朋友中感到滿足且快樂。什麼也不怵的他,此時的英語除動筆還不行外,日常的交流已基本能應付了。他開始對日後有所考慮了。憑著他的闖勁,隻要走正道,未必沒有機會,但一年多來,他一直在與澳洲社會的底層打著交道,接觸到了太多的陋行惡習,他終未能抵擋住賭場的誘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原先按時寄給父母的錢,也無力持續了。他將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扔進了賭場。他邊打工,邊扔錢,一頭紮進了惡圈之循環。此時的他還能堅守一念,就是決不舉債。這份清醒是嗜賭之徒所不可能具備的,這或許也是他的過人之處。他說,參與賭博之後的他,過的是精神地獄般的生活。父親見他已連續好幾個月不再像以往那樣給家裏彙錢了,萬不得已才在給他的信中透露了實情。在他出國後不久,母親便患上了尿毒症,每周的透析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現在母親的病情已十分危重了,還剩下的一點錢,僅用於母親每周一次的透析,也已堅持不了多久了,更別說其他的配合治療了。希望他見信後,無論如何盡快寄些錢回家,以維持住母親的生命。身在國內的父母並不知道他在澳洲的真實狀況,相信了他的善意謊言,還真的以為,如他信中所說,他在澳洲有一份薪水不錯的好工作。母親漸將失去生命的信息,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紮在了他的心窩上,撕裂的疼痛使他在迷亂之中猛然悔悟。麵對父親焦切地求助,他陷入了極度無奈、痛苦的兩難境地,回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想立即飛回母親的身邊,可回去,身無分文的他又無顏麵對危困之中的父母,難以盡孝;留下來,繼續打工掙錢解救母親,可簽證即將到期,又無力交上已比前兩年翻了幾倍的學費。交不上學費,就拿不到延期簽證,就要黑下來,這意味著此後就成了澳洲的非法移民。沒有了合法身份,隻能隱姓埋名地打黑工,一旦被移民局發現,必被遣返無疑。這樣既丟了麵子,也救不了母親。麵對現實,從迷亂中明白過來的他,真是難以抉擇。

接到父親信後的幾天裏,他既沒有外出打工,也沒有再去賭場。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狂喝悶酒,借酒消愁,直到把自己灌得不醒人事。房東發覺幾天沒見到他,並見他房門緊閉,非常擔心。一貫不涉房客私事的她,猶豫再三,還是疑憂地敲響了他的房門,許久見無人應聲,便恐慌地推開了房門。門一打開,迎麵撲來的一股刺鼻的酒氣,嗆得她一陣眩暈。好心的她看著一地東倒西歪的格蘭特威士忌的空酒瓶,嘔吐物和昏睡在沙發上的他,心生無限的不解和同情。她小心地坐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搖動著他的身體,呼喚著他的名字。他慢慢睜開了一雙迷離的醉眼,問道:“你怎麼進來了?”她說:“我不放心。”他眼角溢出了淚。她起身給他拿來了熱毛巾小心地擦掉他臉上的淚水和身上的汙漬,又給他沏了杯濃濃的咖啡。向來不怎麼愛喝咖啡的他,此刻覺得手中這杯咖啡,醇香得沁人心底。她默默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喝盡杯中的咖啡。她接過杯子,用手按了按欲起身的他,示意他不要動,很快收起了散落在地板上的空酒瓶,並將地板和桌子迅速地擦拭了一遍。他坐在沙發中呆呆地看著她。她簡單地將房間收拾幹淨後,隻柔聲地說了句話,“等著,我去做晚飯。”便輕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