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純然靈透的眼神13(2 / 2)

2006年初春

怪異的牧師

坐落於澳大利亞墨爾本市唐人街上的教堂裏,有位任職的亞裔牧師。四十歲左右的他,中等偏瘦的身材,麵色灰暗,看上去是個不大精神的人,但他禮貌周全,為人謙和的紳士做派,又為他平添了些內在的氣質。他時時傳遞出的似乎充滿愛的言語,也讓人感到蠻親和的。他的一張名片上寫著“香港××太平紳士”。墨爾本很多華人都知道他,但又都不甚了解他,他到底何許人也,始終是個謎。

這個教堂在晚上和周末,常年為新移民和留學生開設免費英語培訓班。為了盡快提高口語能力,我也曾參加過一段時間培訓課。課間休息時,這個亞裔牧師常會與我們這些從國內來的留學生和新移民們閑聊一陣。不知為什麼,國語不錯的他在與我們交談時總是講英語,參加培訓的人大都英語不行,與他交流起來挺困難。我的英語基礎比較好,又想抓住點滴機會,讓自己的聽說能力在短時間內有所提高,與他交談的時間相比其他人就多了一些,話題涉及古遠的聖經、老子、現代文化教育、澳中差異等。因每次交談的時間有限,故所談到的話題基本上都是點到為止,經過一段時間持續的習練,我的語言能力確有了長足的進步。

他對我的談吐時時表露出讚許之色,可能感覺我有點與眾不同。慢慢地,我發覺他對我似乎越發關注、熱心了起來,曾多次主動表示他在澳洲很多年了,有很好的人際關係,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提出,不必客氣。我是個從來不願麻煩別人的人,遇到的問題,基本都能自己解決了。所以,我也從未讓他幫過任何忙,但他的好意,我當時還是很領受的。

有一日,他盛情邀請我周日下午三點到他的海邊別墅,參加他與朋友們的一個聚會。他特意強調,晚上還有豐盛的晚宴,屆時除了請飯店大廚幫忙外,他還將親自下廚,獻上幾道拿手好菜,讓我一定不要錯過。我猶豫了一下,但好奇之心還是克服了說不清的隱約之憂,我應了下來。說來也巧,那個周日墨市有個慶日集會,集會的名目我已不記得了。澳洲是個熱情奔放,喜好歡鬧的地方。那天人們同樣是興高采烈地參與其中。我的住處恰好臨近馬路,窗外陣陣鼓樂,歡歌四起,引我開啟窗門。看著窗外身著鮮豔服裝,手捧豐美花束,載歌載舞的人們,還有飄浮在空中的五彩氣球,真是一派絢爛。我被眼前的一切深深感染了,愉悅地徘徊窗前,浸融在自我不著邊際的美妙想象中。當鼎沸的歡聲、跳動的鼓樂漸行漸遠,最終散盡,馬路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時,我忽然想起了下午海邊別墅的聚會之約,再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時針已近三點,顯然已是晚了。本來就有就有點忐忑的我,索性決定不去參加這看似頗有趣味,又有些琢磨不定的聚會了。冥冥之中似有股力量相阻,讓我躲過了一次隱含著太多未知,本就不該赴約的約會。此刻,我又想起了出國之前,國家安全部門對一些身居要職的子女們和一些工作在關鍵崗位上的人士進行的防範策反教育。津門國安人員讓我觀看了兩個多小時的真實影像資料。從影像資料中我才了解到,外國勢力為了拉攏國內人士進入他們的諜戰係統,參與顛覆自己國家政權的行動中,真是用盡了種種卑劣手段,設盡了圈套。回憶著影像,假想著,若因我的一時大意深陷其中,真是後果難料啊,不禁悚然。

1989年7月中旬,久未聯絡的他突然打電話來,詢問我是否要回中國了。我回答:“是的。”覺得好生納悶,他怎會知道我的電話?因我早就換了電話。我近日要回國之事,他又怎麼會知道的呢?他接著說:“我一直認為你很不一般,也很有能力。我們幾個朋友決定在你名下投資三十萬澳元,幫你辦理投資移民。你是否可考慮改變回國的計劃?”我一口回絕,毫不猶豫。電話那頭的他顯然很詫然。他不相信,我會在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機會麵前無動於衷。他堅持說道:“這可是個想找也找不到的好機會呀,你再慎重考慮考慮吧!”我果斷地回了個“No”後,即掛斷了電話。此前我隱隱的不安,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的證實。我按原定計劃,7月31日乘機返回了祖國。

我堅信,過分的奢求,必定帶來成倍的懲罰。我為自己在抵禦大誘惑中顯現出來的天然淨潔的心性之本色,感到由衷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