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諸葛亮與劉晉安和衣躺在榻上,泠泠月色從窗子裏照進來,早春夜色如破冰寒澗一般清涼。“夫人覺得你我假意爭吵便足以瞞過曹操?”
“我乃女流,曹操不會把我放在眼裏,他此次是衝著孔明來的。我想不明白的是,奉孝新喪,曹操想必如同生生斷去一臂膀,為何他此行是為了取你性命,而不是納你到帳下?”
“你可是還存著曹操可為主公的心思?”
“先生,我當初得知你有言,當今天下尚無人可為先生之主,可為亂世逢知音呐。隻是如今,我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讓先生決定出山了。”
“沒有主公,便自己創造一個主公。”
二人盯著房頂寂寂許久,終於是劉晉安先開了口,“我不指望曹操疑心盡消,隻是你既然已經向劉備求援,想來,是有把握解此困局了。”
“隻盼在明日曹操命令到汝南前援軍先到。”
“沿路許多郡縣,隻希望咱們的消息不被封鎖太嚴罷......”
屋裏二人正說著,小院裏林嵐低不可聞的聲音傳來,“你是何人?”
“某乃常山趙子龍。晉安郡主可是在此?”
“這便來了。”孔明起身笑道。
“孔明啊,這位趙將軍,倒真是兵貴神速啊。不偏不倚,正巧找到驛館。”
孔明眉心一動,“許是曹操扣押你的命令已經走漏,又或者......今日咱們被押送至此太過招搖了。”
劉晉安輕輕笑,她知道,諸葛亮也不甚相信自己的說辭。定是有人早早便通知了這位——趙將軍。她與孔明一同帶著十萬個提防推開房門,隻見院子裏月色如水,柔華似練,一位身形挺拔、手執銀槍,容色堅毅,儀容英朗的常服壯士,站在庭院裏,宛若天神。孔明輕輕鬆一口氣。曹操若是想殺他們派這人前來使詐用計,這將軍便應是屠了那五百兵士、此刻渾身血汙,匆忙要帶他們出去才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不能確信這便是劉備的援兵。
“郡主,二位先生,我家主公前日聽聞郡主遭難,命某前來護送郡主。”
“皇叔費心,有勞將軍奔波。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將軍進屋。”
起初,劉晉安乖覺地等著孔明開口盤問,那廝卻是背對軒窗,麵目逆光一片陰暗,什麼也看不見,甚至羽扇也藏在了寬大的袍袖裏,一動不動。趙雲見此情形也十分警覺,目光輕微地在二人臉上來回遊移,喘息間還不得不側耳聽著身後那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輕不可聞的動靜。林嵐靜靜在陰影裏注視著趙雲每一處細微的舉動,重心輕微的移動,身體不經意的動彈引起衣衫的輕擺,而後來幾人唇舌翕動在黑暗中輕聲道了些什麼,他幾乎全聽不到。
“將軍,事態至此,小女對皇叔感激不盡。隻是不知,將軍是如何得知我的下落的?”
“某還生怕郡主與某兜圈子浪費時間,竟不想郡主如此直爽。是個黑鬥篷。某從新野快馬出城,方行至汝南城外碰見了個帶著一名仆從的黑鬥篷,他問可是劉皇叔派來的?某不答。他繼續問,可是去尋劉晉安?某言說不是。他道從驛館東南角門進,是館丞後院,疏於防備。某怕有詐,從黃昏觀察至午夜,那人所言果然不錯。”
“郡主。”孔明出聲。他在催促了,劉晉安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思考:此刻他們亡命之徒,哪有這許多時間耽誤,是了,正確的、理智的選擇是趕緊離開,讓趙子龍帶著他們從那缺口出去。可是那黑衣人是誰?他有何目的?等他們出去又會否有埋伏?趙子龍此人底細是否全是明晰了?她隻覺腦中一片混沌,那黑衣人擋在腦海中間,使得她完全不能呼吸。
“姐姐!”林嵐一把扶住彎腰呼吸困難的劉晉安,驚道,“姐姐怎麼了?”
“無妨。”
孔明重新退回背著月光的窗前,“郡主。”趙子龍抬頭想仔細看看這位先生,劉晉安卻開了口,“勞煩將軍帶路。咱們速速離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