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淵的麵色瞧著確實難看得很,連唇色都慘白一片,且聲音暗啞氣息虛浮,想來果真是病了的。
我站在原地默默糾結了一陣,最後卻也隻好歎口氣,暫且絕了那顆蠢蠢欲動的嬌弱心。
一邊慢吞吞擰幹衣服上的水,我一邊偷眼將沈臨淵打量了幾番。
他始終那般的坐著未動,想來落水前在欄杆上的那一撞果然不輕。若傷到了腰,則必會行動不便,在這渺無人煙的荒灘,憑一己之力想要走出去估計是有些困難,不過爬還是有點希望的……
朝陽穿過枝葉讓斑駁的光影映照著沈臨淵的側臉,那裏的線條分明得乃至嶙峋,仿若絕壁刀鋒,卻不知是否因了此時的病容倦色,竟並無半分的淩厲壓迫,反帶出一抹溫潤柔和。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眼前之人與記憶中那個永遠疾言厲色的太子殿下越來越無重合之處,我卻依然不想再多麵對如此相像的容顏哪怕一時半刻。
反正本就是萍水相逢,隨時隨地先行一步又有何不可?
一念至此,我頓生理直氣壯。抖抖衣擺,清清嗓子,剛想開口,便見一直默然垂眼狀似閉目養神的沈臨淵,置於膝頭的手忽地輕輕一翻,十步開外那棵參天大樹的高高的樹梢便隨之微微動了一動,旋即有物怦然落地。
“荒郊野外的,也隻好先用野果聊以充饑了。”他側首將我望著,斯文而有禮:“還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我瞠目結舌了好一陣,呆滯搖頭:“不介意不介意,我去撿回來洗一洗,大家一起吃啊。”
他含笑:“有勞。”
顛顛的跑過去,將兩枚根莖斷裂處如同利劍削過的果子拾起,順便偷偷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我無語凝咽。
我雖有點功夫底子,卻基本隻是修了幾招強身健體固本培元的半吊子內功,顯而易見,沈臨淵隻要隨便彈幾塊石子,讓我斷胳膊斷腿斷小腰什麼的簡直毫無壓力。
所以他此舉的意思我想我是略懂的,隻要我敢不仗義撂挑子跑路,他就敢和我同歸於盡……
好漢不吃眼前虧,形勢比人強啊……
既然橫豎逃不過,也唯有想辦法讓自己好受些。於是我迅速換了個燦爛的心情,將一張同樣燦爛的笑臉端端正正擺到了沈臨淵的麵前。
他明顯被我如此逆天的轉變弄得驚悚了一下,狐疑著接過野果:“下毒了?”
我呆了呆,痛心疾首:“哎呀,怎麼就沒想到這招!”
他用一聲冷哼對我表示不屑,三兩口吃完將果核揚手拋入河中,又問:“現在可以告訴我,該如何稱呼你了麼?”
我整理衣襟,移開視線,答得簡單:“蕭忘。”
“噢……”他似是隨口漫應:“好名字,倒有幾分笑忘前塵之意。”
我心頭驀地一跳,幹咳:“生意人家哪兒來的這些個講究?不過是想要旺個財圖個吉利而已。”
他:“……”
這句話成功讓沈臨淵無語了片刻,垂垂眼睫,轉而言道:“我適才大概看了看此處的地形及河流走向,往東繞過那座小峰應可在天黑前出穀。”頓了一頓,抿了一抿唇角,嚴肅而誠懇地將我看著:“你覺得呢,阿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