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崢嶸39(1 / 3)

第三十八章廉頗拒敵催軍糧範睢再施反間計

廉頗領著三十萬趙軍與馮亭的四萬殘部合兵一處,沿著長平的山隘安營紮寨,他自己的中軍大營設在金門山,命馮亭守光狼城,命都尉蓋負、蓋同各領兵五萬守東西二彰城,命先鋒神將趙茄領五萬趙軍遠探秦軍的動向。

神將趙茄領著五萬趙軍,懵懵撞撞出長平關隘,一路向前搜索行進,走了一天也沒遇上秦軍,他便大意起來。黃昏時分,正行進在一座山穀之中,突聞一聲鼓響,埋伏在山穀兩邊高崖上的秦軍紛紛朝山下射箭,正麵秦將司馬靳又領著一隊秦兵掩殺過來。趙茄大怒,挺戈與司馬靳大戰,但趙兵見中了秦軍的埋伏,都無心戀戰,潰不成軍。趙茄也心急如焚,心神分散,一不當心,被司馬靳一刀砍下了戰馬。趙軍見主將一死,紛紛繳械投降。司馬靳乘勝追擊,直到金門山下。廉頗聽逃回的趙軍說了,深為痛心,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稍不小心,就會中了敵軍埋伏,秦軍這次又是夾攻占上黨的餘威而來,鋒芒正熾,不如憑險固守,以待戰機。定下這固守之策,廉頗知道這山地水源稀少,幾十萬大軍要長期堅守,一定要做好充分準備,連忙命令軍士們四處尋找水源,挖下天坑,將水蓄積起來。

第二天,司馬靳不顧王齕大軍未到,向金門山發起猛攻,廉頗指揮趙軍放箭迎敵,又從山上放下滾石檑木,秦軍死傷甚眾,司馬靳隻得後退數裏等王齕大軍到來。

王齕率領三十萬秦軍直撲到金門山前,安下營寨,分兵派王陵、桓齮去攻打東西二彰城。這兩個彰城都小,蓋同、蓋負雖然率領趙軍將士拚死抵抗,無奈秦軍英勇奮戰。到下午時分,趙軍不支,蓋同、蓋負派人向廉頗求援,廉頗卻命他們棄城,退入金門山大營。蓋同、蓋負雖然不情願,也隻得撤出東西兩彰城。

王齕見得了東西兩彰城,休息數日,又派司馬靳領十萬大軍圍攻光狼城。司馬靳見是馮亭守光狼城,根本不把馮亭放在眼裏,下令秦軍攻城。馮亭率所部士卒拚死抵抗,與秦軍展開激烈的戰鬥。激戰數天,馮亭仍然牢牢地固守著光狼城,王齕又派王陵領五萬秦軍增援司馬靳。這天,天剛破曉,秦軍就向光狼城發起猛烈攻擊,司馬靳、王陵身先士卒,一手握盾牌,一手揮刀,在秦軍弓箭的掩護下,爬上了光狼城牆。經過幾天的激戰,馮亭部死傷甚眾,又得不到補充,眼見秦軍如螞蟻般攻上來,終究寡不敵眾,馮亭在兒子馮瑛的保護下,敗退到金門山大營中。秦軍雖然攻占了東西彰城和光狼城,不但死傷很大,而且對地形險要的長平關並無多大的影響。王齕吸取了司馬靳的教訓,不敢貿然攻打金門山,幾次派小股秦軍攻打,意欲引趙軍出戰,可廉頗就是堅守,並不出擊。任憑秦軍挑戰、謾罵,廉頗隻當充耳不聞,還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戰,就是戰勝歸來,也要軍法處置。這一來,王齕等秦軍諸將看著長平關上獵獵飄舞的趙軍“廉”字帥旗,徒喚奈何。雙方在長平關相持下來。

王齕等發現秦趙兩軍取的都是楊穀澗水飲用,因秦軍在其上遊,便下令截斷楊穀水,心想斷了趙軍的水源,廉頗就是不出戰,也要不戰自退。可過了一個多月,趙軍仍無任何動靜,暗中打探,才知道廉頗早已料到這一點,趙軍在山中挖了無數的天坑,蓄積了大量的飲水。眼看著秦軍四十萬大軍駐紮在這荒山野嶺之間,每日耗費糧食不下萬石,而又無所事事。將士們閑下來,反而思念起家裏的田地啦,妻兒老小啦,慢慢滋生出不少怨言。焦躁不安的軍士們相互鬥毆的事情一日數起,報到主帥王齕那裏,連一向心寬體胖的王齕也急得心火上冒,無計可施,一頭病倒了,隻得派人回鹹陽向秦王、範睢報告。

廉頗堅守著長平關,二十餘萬兵馬,一日三餐,一天的軍糧不下萬石,料草就更不計其數。自開戰三個月來,耗費的軍糧已經不下百萬石。慢慢地趙軍的軍糧就顯得緊張了,而這是廉頗最擔心的事情,隻得天天派軍使到邯鄲城裏向趙王、平原君催要軍糧。然而連續兩年的歉收,趙國蓄積的國糧,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每接到廉頗討要軍糧的書簡,趙王就頭痛,他把這件事推給平原君和田部吏趙禹。而此時已到四五月間,正是一年中青黃不接的時候,連續兩年的歉收,百姓們的口糧本就已經見底了,任憑平原君、趙禹如何征繳,也難以為繼。平原君隻得下令要那些王族宗親、權貴們將兩年來免掉的賦稅全部補齊。這下子,可就像在油鍋裏撒把鹽,邯鄲城裏立刻怨聲四起:有人說平原君不顧大家死活,隻顧橫征暴斂;有說免掉大家的賦稅是平原君,現在連年歉收,為保軍糧,又一下子要補齊,這如何能補繳得起;有說都怪平原君貪心,要得到上黨十七郡,這下倒好,被秦軍打到家門口了;有說廉頗無能,連連喪師失地,還搞什麼堅壁清野,長期固守,要拖垮秦軍,說不定還會是先拖垮了趙軍呢。這些不三不四的議論,傳到平原君耳裏,把他氣得嘴歪鼻斜,可又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征齊十萬石糧,連忙派郎中郭開押送到廉頗營中。

郎中郭開,年紀約摸四十出頭,人長得幹瘦精煉,小豆子眼總愛眨巴眨巴的,下巴上留著一小撮山羊胡須,腰裏佩帶著一塊青玉蟹佩,那青玉蟹一邊的四條腿沒有刻出來,一邊的四條腿又刻得非常精細,特別是那腦袋上的一對大閘箝,刻得栩栩如生,真不知他從何處得到這麼一塊上等的玉玩佩。郭開從未任過外官,更別說軍職。雖然他知道押運軍糧,事關重大,不得延誤,但由於平原君征糧就延誤了兩天才備齊,所以一路上他也就並不太急著趕路,遇上天雨,他又耽誤了三天,送到廉頗軍中時,就晚了五天。若不是廉頗早有預見,從十天前就吩咐軍中一天隻開兩頓飯,否則早斷炊了。現在郭開雖然到了,廉頗還是感到無比氣憤,他召齊眾將到帳中,吩咐帶郭開進來。

郭開以為自己千辛萬苦將軍糧押送到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眾目睽睽之下,他大搖大擺神氣活現地走進中軍大帳。

進帳來,見兩旁軍將肅立,他還以為是特意迎接他的,躬身施禮道:“廉將軍,本官奉趙王、平原君之命,特為大軍押送來十萬石糧。”

廉頗看著他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郭郎中一路辛苦了啊。可你知道嗎?按規定,你已經晚了五天,這該當何罪?”

郭開一聽,心裏暗驚:自己這一路跋山涉水,千裏迢迢地,好不容易將軍糧送到,不但沒功,還要治罪,真是冤哉枉矣。但軍規如此,他也隻得認錯,眨巴眨巴小眼睛,辯解道:“廉帥責備的是,可平原君侯備糧就晚了兩天,這有竹簡為證。”

廉頗嗬斥道:“可你整整晚了五天!”

郭開偷看著廉頗那一雙因為缺少睡眠而深陷下去的眼窩死死地盯著自己,瘦削的麵頰拉得老長,右手按住佩劍的手柄,左手握緊拳頭壓在桌上,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向他襲來。但他強作鎮定,說道:“我,我路上遇到下雨,怕軍糧被雨淋濕了,路也不好走,這才慢了三天。廉將軍,要知道,如今國糧早已經用完了,為這十萬石糧平原君侯等朝中諸臣公將兩年的賦稅都補上才征集起。要知道邯鄲諸臣公說廉將軍連連失守東西彰城和光狼城,白白送給秦軍的糧食都不下十萬。我等也是在努力為之,能送來也就是很不容易的了,廉將軍體諒在下一番苦心呀。”郭開慢條斯理地說道,那意思你自己損失了那麼多的糧食不說,就別責怪我這晚了五天的小小過錯。

廉頗見他如此囂張,氣得臉漲紅,猛拍桌子,吼道:“放肆!我為主帥,如何應對秦軍,自有主張。按軍法,軍糧晚了五天當斬首示眾。來人,將他拉下去!”

郭開這才知道自己的話說過了,慌亂地說道:“廉將軍,我,我是朝中郎中官,在朝中與你是平級平坐,你沒有權力殺我。再說軍糧晚了,也不是我一人之錯,我說的都是實話呀。”

馮亭見狀,拱手勸諫道:“廉將軍,郭郎中運來這十萬石糧,已很不容易,請將軍鑒其功而諒其過。”

蓋同、蓋負也齊來求情道:“廉帥,軍糧雖然晚了五天,可終究送到了,如若擅自殺了郭郎中,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誰還敢來送軍糧?請廉帥息怒,稍加處罰即可。”

廉頗聽了他們的勸說,心裏也在暗想:東西彰城、光狼城先後失守,朝中大臣和國人議論紛紛也是難免的,這兩年連連歉收也是實情,三十萬大軍一天人吃馬嚼的,軍糧焉能不緊張?我又何嚐不想速戰速勝?可對手是地廣五千裏,兵多將眾的秦國啊!能借助這崇山峻嶺的天險,堅守住不讓秦軍攻進來,再尋機出擊才是立於不敗的上策。這些謀略,趙王和平原君都是知道的,可如果照這樣軍糧難以為繼,也是不堪設想啊!

郭開伏在地上哀求道:“廉帥,在下知錯了,下次一定按時送到,求廉帥饒我這一次吧。”

廉頗暗歎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郭郎中,要知道軍糧不繼,將士們怎能餓著肚子打仗?我定下這長期憑險固守之策,趙王、平原君都是讚同的。秦國這次是傾力而來,長平之地,多山隘深穀,地形複雜,稍有不測,就會中敵埋伏,豈可隨意出戰,東西彰城、光狼城雖然失守,可秦軍死傷甚眾,我軍付出的代價很少,又對長平關沒有什麼影響,隻要我堅守

長平關,秦軍寸步難進,秦軍四五十萬大軍,勞師遠征,他能支持多久?郭郎中既為朝中重臣,自然明白這些道理,怎能聽那些不明事理、隻顧自己一些賦稅私利之徒的妄言亂語呢?本帥看在諸將為你求情的分上,暫且饒你死罪,但要處鞭刑四十,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