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李嬤嬤求見。”文竹清脆的聲音突然自殿門外響起,文景年正挑著紅繩的手隨即頓了住,表情一滯,她幾乎都忘了今晚過來真正的目的了。
殿門被宮人俯首推開,李嬤嬤帶了一群宮女,端著紅漆金盤魚貫而入,給皇帝和皇後請了安後,尚儀女官上前請皇後沐浴更衣,文景年低著頭不動也能感覺到唐韻曦望過來的目光,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窘迫的情緒,想解釋可這時實在不是個好時機,隻雙手握了唐韻曦的手,溫聲道:“韻曦,你且隨她們去吧。”
唐韻曦看著她溫和幹淨的眸子,慢眨一下眼睛,沒有多問什麼,微彎起唇角點了頭,便由女侍引著往內院而去。直到唐韻曦的身影自宮欄處消失,文景年才收回視線。李嬤嬤年事已高,文景年特賜了禦座,順便向她問了些太後的起居。閑談了一陣,又靜靜喝了會兒茶,她便有些坐不住了,不時抬頭朝內院那邊看一眼。李嬤嬤坐在旁邊都看在眼裏,心裏跟明鏡似的,隻笑不語。
“啟稟皇上,今日的奏折到了。”
就在文景年忍不住想唐韻曦的時候,門外進來了一個太監,將一疊黃底的奏折奉到了她麵前。奏折是文景年特意吩咐太監去取來的,打算今晚看個通宵,本想讓他移到桌上去,卻望見放在最上端的折子印著周伯韜的名字。文景年眉頭略蹙,接過奏折展開來看,麵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冥神沉思了會兒,令太監呈了筆墨來,執起禦筆直接在上麵做批注。
小德子氣喘籲籲地躬身從殿外進來,望見皇帝正端坐著批改奏折,麵色一如往常,這才大大鬆了口氣,忙近前幾步,小心地跪道:“皇上——”
文景年正批注完,抬眸瞥了小德子一眼,慢慢將折子合上道:“你來得正好,替朕把這份折子連夜送出去,還有,”文景年略沉吟了下,低聲道:“明早不用喊朕了。”
小德子還以為皇帝會問自己事情辦地怎麼樣了,沒想到隻字不提,又派了份新差事,小德子不敢馬虎,忙雙手接了奏折叩首:“奴才遵旨。”不過心裏又忍不住納悶,難道皇上明日不準備早朝了?眼珠子往四周一轉,看到幾個司設的侍女正端著金盤等物來回穿梭,矮著身子在殿內安放嫋嫋的熏香,再看太後身邊的李嬤嬤在凳子上坐得穩穩的,這個時辰……
小德子腦中靈光一現,猶如醍醐灌頂,頓時明白過來,“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辦好,皇上今夜隻管‘好好歇息’……”
文景年瞧見小德子突然一臉諂笑的摸樣,知道這個‘馬屁精’肯定是想到了哪裏去,略不自在地擰過臉,順勢站起身望了望外頭的夜色,肩背挺直,拂了下袖道:“知道了還不快出去,誤了事兒等著挨板子嗎?”
“哎喲,皇上息怒,奴才這就,這就出去——”小德子嚇得忙不迭地從地上站起來,暗道真是聖心難測,哪還敢再多說半句,領著幾個太監一溜煙地就往外跑。
文景年好笑地看著小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哂一聲,就聽到背後李嬤嬤的聲音響起:“皇上,娘娘已沐浴好了,正在帳內等候。”
由李嬤嬤引著穿過穿堂,走進內室,眼見著越來越接近那層層的帳簾,兩側的宮女全部低頭靜立,這樣的氣氛令文景年的耳根有些發熱,她心裏升起一種莫名的局促感,還夾著一絲隱隱的期盼。李嬤嬤在帳簾口恭敬地停了下來,然後領著其他宮女低聲告退。
文景年待她們退下後,深吸了口氣,捏著自己的手心,輕輕地邁步走了進去,心裏想著該怎麼開口跟唐韻曦解釋。
帳簾內的燈光透著暖意,令文景年略帶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寧下來,往前緩行了幾步,便覺鼻間馨香陣陣,沁入心扉,她抬起頭來,看見唐韻曦背向著自己,正捧著一卷書冊在閱看。如瀑的烏發幾許自耳後滑過,偎在輕薄貼身的宮裝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輪廓,盈盈一握的腰間束著蝶形的結帶,隨著裙擺的卷邊簌簌而落。燈光搖曳下,她微側著臉似在低聲吟讀,沐浴後的肌膚透著晶瑩粉潤,長長的睫毛開合間,說不出的婉然動人……腳步不知何時戛然而止,文景年聽見自己的心口似擂鼓般震顫,每一下都像要從胸口跳出,突然間,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幽幽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