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兩人都是夜深了才睡,醒地自然比平日要晚許多,文景年看了眼窗外的光芒萬丈,應該已經過了辰時,門外必然侯著一堆宮人。她轉頭望向正端坐在梳妝台前,簡單梳理發束的唐韻曦,此刻隻著貼身宮服的她看起來比平時要單薄嬌小許多,文景年不禁心生憐愛,再多看幾眼,又覺得那道倩影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婉約清麗之美。文景年心中一悸,很想走過去抱住唐韻曦,把她擁到懷裏好好疼護,但很快她又對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羞愧,唐韻曦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表哥,自己這麼做,又算什麼?
文景年悵然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向唐韻曦,她想了想,便踱步走到軟榻邊,俯身拿起那塊白綾錦帕,自袖中取出一把細小的匕首,不做多想,快速劃了一道在指上,直接按著指尖讓血滴到白綾上,待慢慢染紅之後,文景年鬆了口氣,正準備收手,卻早先一步被人輕握在手中。
文景年轉過頭,看到唐韻曦麵帶慌亂,忙著彎身找帕子幫她包紮,文景年握住她的手道“韻曦,沒事的,用這個止血就行了。”文景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青瓷小瓶,倒出來些粉末,塗在指尖上,果然還在滴血的傷口立刻止住了,很快就平滑地看不出來了。
唐韻曦見傷口迅速愈合了,緊張的神色稍鬆,但還是握著她的手不動,心疼地問“疼嗎?”文景年看著唐韻曦的眼裏滿是疼惜,心裏不由浮起一絲暖意,她是習武之人,這點小傷對她來說自是不值一提,她眉頭都不皺地對著唐韻曦嗬嗬笑道“不疼,你看,這個很厲害對吧。這個是宮中秘製的藥,尋常人可見不到,是治傷止血的至上良藥,朕特意讓禦藥房配了些,果然功效顯著。”
唐韻曦看著文景年一臉樂得開心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見她的前襟有些皺,不自覺地伸手替她輕撫上麵的褶子,一邊抬眸輕笑著看她“傷口雖然愈合了,還是要小心些。看來今日臣妾要多熬些魚湯,不但要在小廚房裏做了,還得在小爐上溫著些,才能給皇上補上。”她雖是帶著打趣的語氣,目光卻是柔柔地難掩關切。
文景年感受著這難得的親昵,心中滿是受寵若驚,她乖乖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地任唐韻曦巧手幫自己整理。文景年微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唐韻曦帶著笑意的溫柔眼眸,感受此刻彼此間相聞的柔軟氣息,她不自覺地在心裏想,雖然唐韻曦喜歡的是她表哥,但是在她心裏,至少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吧。這般想著,文景年方才鬱結在心頭的苦澀不自覺就衝淡了許多,嘴角也重新揚起了笑意。
房內兩人溫情脈脈,外頭的宮人可是跪地兩眼昏花,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因而當那禁閉的紅漆大門終於傳出話來的時候,所有宮人如獲大赦,趕忙從地上起來,端了紅漆金盤等洗漱用具,躬身推開房門低著頭魚貫而入。
李嬤嬤走在最前麵,腰板挺的倍兒直,她先彎身給皇帝和皇後行了禮,便往層層的簾帳內走去,矮身跪在玉床前探手將被子掀開一些,當看到白綾上的落紅之後,立刻笑得眯起眼來,伸手取了那塊錦帕遞給旁邊的宮女,李嬤嬤站起身給文景年請了安,同時樂嗬嗬地低低道了聲恭喜皇上,便帶著旁邊的宮女一臉喜滋滋地匆匆趕去太後那兒覆命了。
文景年麵色溫和如常,耳根卻莫名地發熱,目光不自覺地望向正由文竹伺候著挽發梳妝的唐韻曦。算起來,三個多月來,她在這個房間裏隻待過三次,前兩次她都是一起來就匆匆趕去上早朝了,這還是第一次看著唐韻曦坐在梳妝台前粉黛淡施,戴上金色鳳釵的情景。
文景年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目光很專注地看著鏡中的人,一直等到宮女們伺候妥當,身著華服,珠翠簪發的唐韻曦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她麵前來,含笑看著她“皇上,怎麼了?”唐韻曦見文景年一直看著她出神,隻好輕輕拉了下她的袖子。
“嗯,沒什麼。”文景年意識到自己失態,臉微微一紅,卻沒有像以往那般無措,這次她隻是低下頭,伸手過去將唐韻曦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輕聲道:“這樣……真好……”
唐韻曦看著文景年深沉的脈脈如許的目光,微微怔了下,摸樣看起來有些失神,她想問什麼真好,然而文景年在說完這句話後,隻是眨了下眼睛,便微笑著拉起她的手一起往外麵走,直走到門邊才又道:“韻曦,朕與你一起去給母後請安吧。”
可是,就在她這句話剛落下,門外的小德子就匆匆上前跪道:“啟稟皇上,周大人剛剛遞了三百裏加急呈報,還有梁大人已經在禦書房候了兩個多時辰了,正等候謁見。”
文景年臉上揚起的笑容在聽到這番話後,慢慢落了下去,她握著唐韻曦的手停在門檻間,然後蹙起了眉。小德子低眉順眼地候在旁邊,按例皇上如此著緊朝政,應該會馬上就前去禦書房,但是看著眼前的場景,他立刻明白自己怕是壞了大事,看著皇上兀自靜立著不發一言,直覺背後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