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情起不周(1 / 2)

「不周山」

西北之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即便是在巫妖大劫之中,這根天柱被祖巫共工撞倒一半,也未損其在三界之中的地位,何況,這裏是上神白渚化身之地,是其如今的道場。

此山終年為藹藹雲氣繚繞,一派仙家聖境之氣,便是遠望著,也令人頓起敬畏之心。

將青偃送至不周山,青彥便欲走了,想起青弋的交代,青偃不免提醒這個哥哥幾句,青彥雖是不耐,卻也大約聽了進去,隻說遲些日子回青丘去看看。

兩人辭別之後,青偃便一路向上。

不周山既為天柱,便當有頂天立地之姿,如同當年的盤古大神一般支撐起天地。如今雖隻半座山,卻依然直插青冥,然而山上卻沒有一條路,他便隻能踩著嶙峋的山石與峭壁之上盤錯的大樹而上。此刻,第一重天劫之後境界的增長全然顯現出來,他提氣一躍,竟能騰上數百丈,借雲氣而飛,更是輕捷不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登上不周山。

白渚大約是知道他要來,早早便撤了不周山上布下的法陣,還派了白崖接應。

數日不見,白崖早沒了先前的乖戾古怪,他著一件淺藍色道袍,係白色腰帶,滿頭白發齊整地梳成一個小髻,手中依舊拿著那柄拂塵。他麵色平靜許多,青偃乍一看竟覺得他真的有些白渚的同門師弟的儀態。“跟我來吧。”

不周山被共工撞到之後,上部分的山體完全碎裂開來,在半山腰處留下一個碩大的平台,白渚化身於此,經曆兩次量劫之後又回到此處修行,這圓台經他削磨,像是銅鏡一般平滑,喚作“靈境台”,他的道場便設在此處。

白崖一路將他引致靈境台西側,那裏有三間茅屋,看似簡單樸素,卻有充盈的靈氣溢出。

“師兄在裏麵等候。”白崖向他作了一揖,便退下。他轉身時,青偃瞧見他那道袍下竟露出了一副鐐銬,銬在腳腕上。

青偃麵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有一絲疑惑。

他步入茅屋時,白渚正在沏茶。白瓷茶杯中碧綠茶湯上浮著四五片青葉,如同小舟泛於碧波之上,別有風味。白渚麵前還有一個空蒲團,青偃向他行禮後,便也盤膝坐下。

“爾潯的事,你也應該聽青彥說過了。”白渚將茶盞遞給他,青偃恭敬地雙手接下。

“是。不知爾潯現在何處?我可否看一眼……”

白渚搖頭,“你先聽我說,最後的丹劫幾乎都應在她身上,那一擊之下,魂魄幾乎離體,雖有我的流雲冕護著,卻仍傷了魂魄,損了元神。”

青偃捧著茶盞,沉默無言,魂魄、元神之傷最是難愈,何況爾潯定然傷得不輕。

他眼前不禁回想起那個藍眸藍發的女子,那是他見到的第一個鮫人,在鍾吾鎮的青石長街上如一抹海風徐徐吹過。他自小長在青丘,地處西荒之地,少有河海,這樣細細想來,他對大海的最初的憧憬與好奇,是否就由那匆匆一瞥而始?再便是那場沒有成功的“算計”了,他那時對這個小鮫女可無甚好感,連帶著對這個號稱“碧海精靈”的種族一起,他都有些不屑。到後來,在三危山山鬼處,聽到了那浸透著血與淚、愛與恨、欺騙和陰謀的身世之謎。那個嬌小羸弱的女子孤獨地在鮫族內尋找著自己的生存之道,一個人背負著這樣的血海深仇,該是何等的艱辛?令他這個自幼便跟在青弋身邊坐享萬狐來朝之尊榮的“九尾天狐”都有些汗顏。

自他們下山之始,兩人便幾乎形影不離,那個眉眼間永遠閃爍著一絲淒楚的爾潯,那個坐在篝火旁用最平淡的語氣訴說著自己最刻骨的傷痛的爾潯,那個在千魔結界之中以一己之力為他擋下身後所有攻擊的爾潯……往事曆曆在目,可是伊人又在何方?

他心裏一陣刺痛,仿佛裂開了一個缺口,冷冽的寒風呼呼地灌進,將傷口撕得血肉模糊。

“前輩,不知爾潯的傷要如何才能複原?她因我而傷,青偃便縱是上天入地,也為她尋來靈藥。”

他麵上的焦急和懇切,白渚看得分明。“我這些年也曾遊曆九州,尋到的仙草倒是不少,都給白崖拿去煉製丹藥了。隻是她的傷需得好生調養,才不致阻了她日後的修煉之途。”

青偃點頭,以爾潯的情形,斷然是不可能再與他同行了。思及此處,他又有些遺憾與悵惘。他似乎,已經有些習慣了兩人結伴的日子了。

“此事由白崖引起,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難辭其咎,爾潯在不周山養傷,你大可放心。”

“前輩不必如此過責,因果循環,我相信爾潯曆了這一遭劫,將來必有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