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山-六合之境」
正在青偃愣神的功夫,檮杌已然轉過身來,暗紅色的瞳孔裏滿是殺戮之氣。
明白了眼前的檮杌是幻象,青偃隻想著如何才能破開這一重幻境,依照此前的經驗來看,需得打破祭壇才行。莫非是要他擊殺眼前的惡靈麼?但這惡靈不過是幻境之中的幻境,即便斬殺檮杌,祭壇也不會隨之毀滅的。
此刻,檮杌麵對著青偃發出一聲怒吼,身後的長尾也一搖一擺,大約是青偃太小了,檮杌前肢伏得更低了些,它整個身子擋住了太極圖,仿佛是在……守護?
靈光一閃,青偃忽然了悟如何才能破陣,他必須破開作為陣眼存在的假六合!
他雙眼微微眯起,仔細計算著距離,倏地淩空而起,果然見到檮杌的長尾甩了過來。
青偃心中暗道這惡靈不愧是死物,雖有靈體,卻也不似真正的生靈一般有智謀。他故意騰起得很高,檮杌的尾巴夠不著他的身子,自然就從低伏轉成站立甚至微微挑起的姿勢。青偃知道機會稍縱即逝,在那條長尾拍向他的一刻,他迅速從尾下滑過,卻沒有直接從檮杌正麵,而是淩空躍到檮杌身後,他早看清這個惡靈幻化成形後似乎笨拙了不少,而他又比檮杌小了許多,加之身形快,還不等檮杌反應過來,青偃已然繞到了它身後,矮身翻滾了幾圈,順勢落入了太極圖下。
太極圖下是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漆黑一片,此刻洞外天還未暗,卻不見一絲光照進來。他身子不斷下沉,抬眼看看上方的檮杌,似乎還未發現他的身影,霎時鬆了口氣,惡靈的身體是可以變化的,即是說,檮杌亦可以從太極圖中下到這方世界,他需得趁著檮杌未至先破壞陣眼。
四下裏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青偃不知道自己將要落到何處,隻好將匕首牢牢握在手中,雙腿微彎,以防落地時受傷。他在心中默默計數。大約數到三十七的時候,他左腳先觸到了地,多年的習武令他立刻做出反應,借力一蹬,身子前傾借力飛撲出去,原地翻了兩圈便穩穩落下,似乎是他的到來觸發了什麼機關,他身旁,藍色火焰憑空燃起,圍城一周。
他終於看清,這裏似乎是一個地下石室,不知道真正的祭壇是否與這個假祭壇一樣。在這圈火焰中央,有一方小池子,用石塊粗略地砌成方形,在那汪清水之上,漂浮著一朵乳白色的六瓣蓮花,隻看了一眼,青偃有些失望,這假六合上的乙木氣息極為稀薄。
他瞧了瞧手中的匕首,五行之中金克木,他慢慢向水塘靠近——經曆了假祭壇這個陷阱之後,他更謹慎起來。
然而恰在這時,從上方傳來檮杌的怒吼,青偃聽出聲音是向下傳來,且似乎在逐漸逼近他。定是檮杌發現了他的氣息!他看著眼前的六合,再也顧不得許多,抬手劈下。
一瞬間,他忽然很害怕自己會葬身在石室中,因為他已然看見了檮杌的身影,如同巨大的黑雲慢慢向他壓下,他恍惚間聯想起那日紫霄天雷降臨時的劫雲。
但他的匕首觸碰到假六合的一刹,檮杌如同泥沙一般,慢慢消散在煙霧中,不僅是檮杌,整個石室都在數息之間化為烏有。果然,這整個的祭壇都不過是個幻境,生自他心底對於六合的執念。
愈是這樣凶險,他愈是迫不及待想看見真正的六合,那傳說中的乙木圖騰。
他大約能猜測到,假祭壇已是最後一重考驗,他立在原地未動,但周圍景象彈指間變化萬千,他恍若在匆匆時光中穿梭,光怪陸離的景象依此展現在他眼前。青偃猜測在假六合之上還有一叢法陣,用以將他送至真正的祭壇處,六合以木靈之身,所設幻境卻如此環環相扣,實在是令他感歎。
不過三息的時間,周圍的景色不再變換,青偃立刻警覺地將匕首橫於腰腹前,並迅速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然而打量過後,他卻不禁起疑,難道這才是真正的祭壇麼?
眼下他身處一片叢林之中,林間大多是鬆柏一類,日光穿過林間的縫隙投下一片斑駁的影子,好在林間還是亮著的,不需要火把,他遠遠便看見一些石塊堆積的物什,辨不出形狀來,林間除了樹木和石塊便再無其他,他便向著石塊方向走去。
這一片鬆林雖不甚高大,但卻長得極好,地上到處是叢生的低矮灌木和青苔,還有不知名的小花,隻有指甲大小,三兩開在樹根旁陽光能照射下來的地方,一些潮濕的樹幹上還生著水靈靈的木耳,掛著些微的水珠,甚是喜人。他行走在林間,心境不覺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青偃能篤定,他已然離六合不遠了。這樣濃烈的生的氣息,不愧是乙木係的圖騰。這樣說來,他應當是已經出了六合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