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寶始終不敢抬頭正眼看陳家宇,隻覺得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自己,那一種火熱感,是由心底發出的。暮然間就覺得心如小鹿在撞,瞥眼見弘曆隻顧著和陳夫人閑話家常,方才安下心來。未免胡思亂想,便對書怡笑道:“聽說佛堂裏剛送來了掐絲琺琅大佛塔,我還沒瞧見過呢,不知道怡格格能否陪我去見識一下?”說著便執了她的手步入殿內。書怡隨步而行,有些受寵若驚。高佳寶笑問道:“怡格格,剛才這麼多的貴人、娘娘圍著你,可是嚇著了?”
書怡臉色一紅,搖了搖頭。“那些娘娘太客氣了,一個個都爭搶著送珠釵、首飾給書怡。書怡真是受之有愧。”
高佳寶側頭一笑,打趣道:“有太後在,再多的珠釵、首飾,怡格格也是受得起的,隻怕往後陸續有來呢!”發覺書怡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高佳寶笑道:“怕了麼?”停下腳步道:“逗你玩的呢!要是天天送你珠釵、首飾,那些貴人主子自個不要戴了啊?”隨即“嗬嗬”一笑。
書怡愣了愣,隻覺得眼前的人兒,雖穿戴華美,卻不像外麵那些娘娘一板一眼。那眉眼間盡是俏皮之色,忽覺這神情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金碧輝煌的殿宇內。若是在山野,在草原,這笑想必會更加陽光燦爛吧?
那方方正正的銅胎掐絲琺琅底座上,旋著金色的佛塔,隨設佛窩一座,內置一鍍金銅佛。高佳寶不禁嘖嘖稱奇,還沒瞧得仔細,外麵卻急急忙忙進來了青靈。她行禮道:“萬歲爺正找娘娘呢。”
書怡竟然有一絲不舍,問道:“娘娘,何時再來?”
高佳寶挑眉一笑,問道:“怎麼了?這麼快就舍不得我了?”見書怡又紅了臉,便掩嘴偷笑。笑了好一陣,方才道:“宮裏的妃嬪天天都要來慈寧宮晨昏定省的,你若是得空了,也可以來翊坤宮找我玩啊!”
書怡淡淡一笑,便送了她出去,見皇上對她極是嗬護,那手總是與她指指相扣地握在一起。盯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禁想起這宮牆之中的恩愛真是難能可貴,隻不知這美好能持續多久?收回眼神,發現一旁的家宇竟也是看著他們的背影發呆,心底驀然就起了一層寒霧。
臨近過年的瑣碎事極多,富察靜月打理六宮事務忙得一連幾日都沒安心合眼了,這慈寧宮又多了怡格格、陳夫人,便又多出一份事物來。宮女焉琪端上一盅燕窩來,富察靜月隻略嚐了一口,便放於炕桌上。門外卻聽得通報聲。“秀貴人到。”外麵的宮女打了簾子,高佳喜就緩步走了進來。
富察靜月見她要行禮,忙扶起她按坐一旁。見她神色怠倦,麵色也有些蒼白,便問道:“這幾日,太醫怎麼說?”
高佳喜有些慌亂,抬起頭,道:“太醫說,胎像不穩。”
富察靜月有些吃驚,道:“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麼?你可是吃了寒涼之物?”高佳喜隻是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富察靜月歎息一聲,道:“既如此你還來這裏作甚?回自個宮裏養著身子,無事別亂走動了,太後也免去了你晨昏定省,別個的事你也無須理會。”隨即喊道:“焉琪,你快些送秀貴人回儲秀宮,順便讓小忠子去請太醫為秀貴人請脈。”
焉琪唯唯諾諾地應聲,扶起高佳喜出了暖閣。走在夾道上,高佳喜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一旁的小衫兒見她的鬢角沁出了一層細汗,著實嚇了一跳,伸手一探,那汗水竟然是冷冰冰的。焉琪扶著她安慰著:“陳總管去請太醫了,貴人主子你忍著點。”
“我肚子好疼。。。。。。”高佳喜皺起眉來,緊緊咬了唇瓣,那唇上瞬間便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進了儲秀宮,高佳喜一手扶著花梨木雕玉蘭紋裙板隔扇喘著氣,一手緊緊地捏著焉琪的手腕,那指上的玳瑁嵌瑪瑙螺紋護指一下下地戳進她的衣袖,那連枝藤紋滾邊便起了一摞摞的碎毛。終於,高佳喜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慢慢地滑向花梨木雕玉蘭紋裙板隔扇,眼睛也半開半合著。小衫兒指著她的衣擺,瞪得雙眼幾乎要沁出血絲來,磕磕巴巴道:“血。。。。。。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