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太陽下山,清涼的晚風趕跑一天的暑氣,美好的夏夜就會來臨。沒有了蟬鳴的聒噪,沒有了烈日的炙烤,整個村莊顯得靜謐而美好。月色朦朧,銀光漫散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在沒有空調,沒有電扇,甚至沒有電燈的年代,家家戶戶都會早早把小桌搬出屋外吃晚飯。
人們坐在庭院裏準備吃晚飯的時候,院子裏就燃起一堆草來,這草有點潮潤,而且上麵用麥穩子捂著,那煙總是慢慢地悶悶地冒著,繚繞在人們身邊。人們一邊喝著粥,一邊被煙嗆得直咳嗽,但是,人們並不厭煩它,還不時要留意它一下,一旦發現那煙霧小了,要熄滅了,就隨時幫助它複燃,這就是蚊煙。
晚飯後,李思文有時也會在門口擱上一張涼扁,一家四口人坐在一起納涼。蘭馨會先點上幾根“蒲棒頭”插在涼扁兩側,躺在涼扁中,四周的蒲棒的青煙嫋嫋,惱人的蚊蟲頓時少了很多。蘭馨輕輕地搖著蒲扇為兩個孩子講著自己小時候搓茅草的故事。有時候,李思文還會哼著輕快的旋律教兩個孩子學唱歌:
鬆軟軟的海灘呀,
金黃黃的沙,
趕海的小姑娘光著小腳丫,
珊瑚礁上撿起了一枚海螺,
抓住了水窪裏一隻對蝦……
李思文唱完,兩個孩子也跟著一起唱,蘭馨在一邊微笑著看著父子三人,心裏同樣充滿了快樂。
不過,這樣溫馨的場麵在這個夏天並不多見,更多的時候隻是強強和小勇兄弟倆獨自納涼,爸爸媽媽會在晚飯後去製磚場上收磚胚。是的,作為家庭的主要勞動力,李思文幾乎把自己所有工作之餘的時間都用在製磚場地上,晚上的時間自然是最為充裕的。
在壟子上曬幹的磚胚要及時收起來,以便擺放下一批。製磚場的最北頭是堆放曬幹的磚胚的地方。蘭馨和李思文兩個人,不聲不響地用獨輪車收好磚胚,一個推一個拉,整整齊齊地堆放到這裏。一個月後,這個磚胚堆已經超過了一人高,蘭馨便爬到磚胚堆上去,李思文在下麵扔,蘭馨在上麵接,每次扔兩塊。夜晚的製磚場沒有任何燈光,靠著微弱的月光,夫妻倆把這雜耍一般的動作練習得無比嫻熟。李思文雙手抱磚稍稍蹲一下身,起身的一刹那,磚塊趁著慣性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到蘭馨身前,就在磚塊到達最高頂點快要下墜的時候,蘭馨總會輕快而準確地一把接住,然後按次序排放到腳下。
製磚場的河北就是現任生產隊長李新國的家,他們一家人正坐在門前納涼,晚風中不時傳來他們陣陣快樂的笑聲。月亮靜靜地懸掛在夜空,凝視著深沉的大地。月下與兒女扇風納涼,共享天倫是一大樂事,為了心中既定的目標,不斷去奮鬥同樣是一種快樂。李思文夫婦倆並不覺得這樣超負荷的勞動是一種辛苦,他們在月光下不知疲倦地忙碌著,任憑汗水浸濕了衣衫,直到很晚很晚。
近一年的時間悄然而過,走過了涼爽的秋天,寒冷的冬天的已經慢慢走進了人們的生活。在他們夫婦倆的共同努力之下,曬幹的磚胚堆越來越大,即將達到一窯貨的數量。看著高高大大的磚胚堆,他們心中抑製不住地掠過一絲喜悅,一年來的辛苦勞作終於有了一個結果呈現在麵前。這整個磚胚堆上的每一塊磚,都是在他們夫婦倆手上過了幾遍才到今天這一步的,這其間吃過多少苦,操過多少心,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可這遠遠還沒有結束,偉大的燒窯工程才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接下來的過程會更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