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窯的都是請來的人,知道這事兒必須由蘭馨親自交涉,誰也沒有開口,悄悄地放下了手中的車子。在磚胚堆旁組織裝車的蘭馨聽說有人不肯裝窯,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她見是隊長李新國阻撓,便走到二門前鎮定地問道:“為什麼不肯?集體的上交款,我家每年按時繳清,一分不欠。我自己燒磚頭有沒有妨礙誰,你憑什麼阻攔?”
“這是集體的窯,你家要燒窯,我這個做隊長的怎麼都不知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窯是集體的不錯,但已經承包給大雨了,我是向大雨借來燒的,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就是不允許!沒有我的同意,你裝裝看……”
蘭馨天生就是個要強的性格,被他這番傲慢的言語一激,頓時火了:“今天我就裝,看你能怎樣?建文,給我往裏推!”
聽到嬸嬸的話,建文二話不說,推起車子就往前衝。李新國見擋不住建文的車,情急之間,拉住獨輪車的一根扶手就想往地上掀。蘭馨見他動了手,衝上前去就拉扯在了一起。蘭馨雖然有力氣,但畢竟隻是女人,混亂之間被李新國隨手一推,一腳踏空,尖叫一聲,從三四米高的二門口摔倒下來,沿著土窯的坡麵一直滾到了坡底。
“嬸兒——”建文丟下手中的車子,顧不上和李新國計較,直衝下了坡底。看到蘭馨被從那麼高的地方推下來,在坡下遠遠看著的大哥蘭生怒吼一聲:“你個畜生——”他顧不上去看蘭馨的傷勢,徑直衝到李新國跟前,揪住領口就要揍他,年輕氣盛的小弟蘭良更是風一樣地衝了上來。“等一等,不要動手!”誰也沒想到,跌倒在坡底的蘭馨忍住疼痛,大聲喊住了他們。
蘭馨摔得不輕,心中同樣憤怒無比。單憑此時的心理,將這個無理取鬧的隊長暴打一頓方才解恨。但同時她的頭腦異常冷靜,知道絕對不能隻憑意氣用事,事情搞大了,損失的是自己,要通過正當的途徑解決問題。在這關鍵的時刻,蘭馨堅忍的性格,難得的全局觀念對後來整個問題的處理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她決定讓大家暫時停止裝窯,等李思文回來,再找這個不講理的家夥說理。
中午時分,李思文興衝衝地從學校趕回家。上午監考結束,下午學校沒事,可以在家好好地忙上半天了。可他一到家,卻聽說了蘭馨被打的事情,這個一向脾氣溫和的老實人一下情緒失控了,他隨手操起門外的一根木棍就衝了出去:“混賬東西,我找他算賬……”
“不要去,不要……”蘭馨趕緊跟上去死死拉住了李思文的衣服,“你不要去和他打架,打了架這窯就燒不成了。”
“太不像話了,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我受了委屈不要緊,這窯燒不成是大事,再想想辦法吧。”
“下午我們一起帶人去裝窯,看他再敢阻攔……”
“好吧,試試再說……”
蘭馨和李思文開始冷靜地商量下午的對策。
吃過午飯,夫婦倆帶著早上的原班人馬又去了土窯上。李思文推著第一輛車,建文緊緊跟在叔叔後麵,如同攻打城池的士兵一樣,朝著土窯的二門而去了。不出所料,李新國依然凶神惡煞般守在那裏,而且身邊還多了一位同樣不可一世的人。此人六十開外,頭上油光發亮,幾乎沒有頭發。他是隊長李新國的父親。因為排行老三,加上頭上沒毛,人送綽號“辣三兒”。李新國預料到下午李思文已經回來,所以特地帶了老年人來做擋箭牌。
“辣三兒”見到裝窯的車隊遠遠過來,雙手叉腰,站在二門口喊道:“兒子的事就是老子的事,我家兒子不肯,這窯你就燒不成,誰敢把車子推上來,我就把他的車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