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錦州(1 / 1)

冬去春來。換季時凜寒依然,是這座城的悲哀,和風情。

錦州,在李朝廣袤的國土中,不是塊大地方,位置和地勢不緊要。

隻是好在青山秀水,煙柳畫橋,勉強算是李朝名城中的小家碧玉。

冬天在三月前已揮揮她的白衣袖,離開這片土地。謝天謝地,近日天氣逐漸已轉暖。

熬過了春天最初那段鬧脾氣般的寒冷,到乍寒換暖時候,偶爾伴有小雨。但對錦城百姓而言,小雨怡情,並無大礙。

現在是斜風細雨,銀線飄零。

清晨,錦州城北的小酒樓裏客人不多。酒樓外是平常最熱鬧的街市,此刻人也不多。可以清楚的看見青灰的石磚路,地麵一點點濕成更暗的顏色。

“小二哥,找你打聽個事。”

說話的是個穿白衣的男人,眼神淡靜。他把一錠銀子放桌上,看樣子很有些錢。

他的頭發很長,用發帶係住了一些。頭發沒能擋住一雙漆黑的眼,和墨一樣顏色的眉毛。也依稀看得到他左半邊臉上,有條大概從左耳延伸到眼尾的線狀的傷痕,像是劍傷,是淡青色,又像胎記。

酒樓裏寥寥幾個客人很少見到這樣氣質的人。

即使是隔得老遠,這人目無下塵的清高還是暗斂的顯出來。隻是也可惜了,臉上那麼長一道疤,盡管遮住了不甚嚇人,但依舊是瑕疵。客人們看了他幾眼,就不去在意了。

此時店小二放下賬本,往身上抹了抹手,不急不慢的朝他走去,在他右邊停住,說道:“敢問客官您想知道點什麼?”

待他走近,男人壓低聲:“你可知道辛府那得了癡病的辛大公子?”

那小二哥生著一對吊梢眼,脖子上一粒大痣,瘦的像隻猴,一看就是個刻薄樣。他嗤笑一聲道:“公子真是說笑了,辛丞相是何等大人物,我怎麼會不知道辛府那寶貝大公子的事?如今錦州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小的我,不說全知,但也十有八|九了,”又眼珠一輪瞧那銀兩一瞥,“客官您就盡管問吧!”

那白衣人因謙虛說道:“在下從華城來,原是位不中用的大夫,靠祖業勉強過活。前幾月聽府外有奴才議論這錦州的辛大公子,方知他是當今辛丞相愛子。我曾聽聞過辛公子大名,知他文才傾世,不知如今倒為何犯上那癡病,落得人人談笑?”可見他頗有些可惜的。

小二歎口氣答道:“您有所不知,辛丞相年近四十得子,對那少爺自然從小溺愛,”小二低頭把手上油漬在餐布上蹭幹淨,眼底掩不住有點不甘與羨慕,“含著金匙出生的少爺,聽人說一件普通衣裳,都得我在酒樓打雜幾年呢。聽人說他自小性子孤僻,鮮少出門的。我也隻在幾次廟會上遠遠瞧見過兩回。我知道那辛公子是可傲慢了,偏偏一幫女人還是眾星捧月似的捧著他。唉,說到底,他那算什麼文品風流?隻因生了個好人家。”

聽他這話,白衣人也黯然,偏過頭,朝酒樓外望去。

雨氣漂進酒樓,濕的氣息。

他沒有傷痕的那邊側麵實在俊美極了,黑發和玄色發帶垂下來,搭在肩上,襯得白衣更白,兩肩

繡了幾塊堇色花紋,是對稱的。

小二禁不住問:“敢問公子您怎麼稱呼?”

公子笑答道:“叫我華揚就好。小二哥你繼續說,我正聽著。”

小二繼續道:“那辛大少爺名比風,人是生得俊氣,但向來少言。不知怎的,近來為了個男子,把辛府鬧了個雞飛狗跳的。”小二靠近他,遮住嘴唯唯諾諾小聲道:“不瞞您說,我有個妹妹,就在丞相府作下人。我這才明白,原來辛少爺竟有龍陽之癖,從小不愛女人,獨愛男子,他染上的病約莫著就是這樣來的。天天剔走他那點可憐元氣,卻怎麼查都沒個病因。丞相惱他有那難以啟齒的癖好,卻也沒法子,隻能成天灌湯灌藥。畢竟辛家就隻他這麼棵獨苗。”

華揚一笑:“龍陽之癖?這又何需成日灌湯藥。記得先父在世時教導,世上從沒有治不好的病,隻有不願治的心病。龍陽之癖,也不過是種病罷了。”

“那可未必,骨子裏帶來的東西,是治不好的。”

華揚起身,對小二有些決絕的說:“

從骨子裏帶來的東西,治不好,把骨剔掉就是。”

語罷,他收拾好行裝,見雨停了,向小二就此別過,留下那錠銀子便離開了。

店小二收起銀兩,心想這真是怪人。

他嗅到隨華揚離開後空氣中彌漫的草藥味。隻是再抬頭時,他的身影已隱沒在這細細雨幕中,完全看不真切。

他有些奇怪,總覺得華揚這名字,在哪兒聽過似的。

忙活一陣後,隻發現自己懷裏揣著一錠銀子,記得是個白衣人給的,卻想不起那人是誰。

有錢不拿是傻子,何必管他這麼多呢。

他藏好銀子,又去招呼別人。

他自然不會知道,華揚來到錦州。

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找這所謂斷了袖的公子,辛比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