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跟未晞方才看了七七出來,李德淮便尋到了沈湛,說是皇上急命他進宮。沈湛依舊是那麼從容慵懶的模樣,隻是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冷冽。沒有由來的,未晞立在盛夏的陽光之下,竟是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至頭皮。那陽光除了耀眼,倒是沒有一點半點的溫熱,反倒是像寒冰一般包覆著世界。
那日半日,未晞都有些惴惴不安,但為何不安,她也不知道了。是因為沈湛的眼神,還是皇帝的傳召?
那夜,下人布好菜之後,她將七七硬生生拽起來與她同桌吃飯。因為宿醉,七七的臉還是泛著淺淺的微紅,原本靈動的大眼睛此時也有些懵然的迷離。未晞見她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若非她拉著七七陪她一起飲酒,七七也不至於此。
七七木木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卻是“哎呀”一聲叫了出來。未晞心中有事,正是緩緩的吃著,猛地聽她這一聲,以為她如何了,手中玉箸險些驚落:“怎麼了?”
七七捂著嘴,支支吾吾不肯放開,隻是那雙眼睛比方才有神多了。燭光之下,七七的臉似乎比方才更多了幾分潮紅。未晞看她幾眼,頓時明白,笑眯眯的湊上前,輕輕對著她的耳朵吹氣:“叫我猜猜,你是不是咬了舌頭?”
七七一雙大眼睛眨著,仍是支支吾吾捂著嘴,臉上卻更紅了。她已然明白,坐下撥弄著碗中的飯粒,心中直笑七七傻。
一頓飯吃罷,未晞坐在燭火前,心中不安更甚。到現在也沒有沈湛回府的消息,想來他如今還在宮中。什麼事能叫他們父子商議到這樣晚?未晞的目光在燭火之下突地一跳,除非是……
她不免緊了眉頭,輕輕咬著下唇。若真是如此,隻怕又要出大事了……心念尚未落下,便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太子妃。”
未晞隻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生,一時也是聽不出是誰,瞥了一眼趴在案幾上睡去的七七,輕聲道:“進來吧。”
門板輕響之後,便見一個黑影走進來,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個內侍打扮的人,他身量很高,低著頭,看不清神色。未晞看了一眼,姣美的麵容上多了幾分上位者的沉穩之色:“什麼事?”
那人上前一步,恭身打千:“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回府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懸著的巨石一瞬間便落了地,語氣依舊寡淡:“是麼……”
隻是她的話尚未說完,本是恭身維持著千禮的內侍忽然一躍而起,一瞬便扣了她的手腕,尚不等她驚呼出聲,一個閃身便到了她身後,右手緊緊扣住她的脖頸:“別出聲!”
未晞心中頓時一沉,用眼角的餘光瞥著身後的人,卻隻能看到他的下巴,旁的什麼都看不清了。她不免狠狠蹙起眉,眉心擰成了“川”字。刺客之事,她倒是聽說過很多,卻也不料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當下深深吸了口氣:“你有什麼目的?”
“太子妃與我走一遭就是了。”身後的人啞著聲音,全然不見有半分的緊張。未晞不免冷笑著:“你確定我一定會跟你走?我若是現在驚叫,你覺得你從禁軍手中逃出的機會有多大?”
那人在身後頗為從容:“我覺得,機會為零……”又在未晞耳邊吹了一口氣,“不過,你若是驚叫一聲,我便殺了她。”說著,他擰著她,轉了轉身子,正對著還在桌上安眠的七七,“你叫第二聲,我便在你臉上劃一刀,第三聲劃兩刀……你這樣美豔的容顏,要是添了刀痕恐怕不好看吧?”
未晞不免暗恨,她若是在她臉上劃上幾刀還算了,但若是他傷及七七性命,於她才是致命的打擊。楚朝之中,唯有七七才是她的親人了……隻好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你切莫傷她,我隨你走就是。”
身後的男子這才滿意,挾著未晞緩緩向門口而去。待出得門口,未晞心中稍安,也不若方才那麼緊張了。
如今天已然黑了,盛夏之時,天懸星河,繁星燦爛,銀河好比牛乳般橫在夜色之中。東宮之中還是燈火通明,照得夜空仿佛都要裂開一個口子。
那男子將未晞緊緊挾持在自己麵前,手上用力之猛像是恨不能將指甲刺入她的脖子。她緊緊抿著唇,跟著男子的腳步緩緩向高牆而去。他定是從高牆處進來的,禁軍可沒有那麼那麼好的脾性會放一個不曾認識的人進來。
未晞呼吸有些困難,一壁腳下移動,一壁氣喘籲籲的問:“叫我猜猜……你是北方來的吧,來的目的就是、就是要造反是不是?”
男子“嗤”的一聲笑出來,低聲道:“太子妃倒是聰明,無怪咱們楚朝的太子喜歡你得很,千裏迢迢將你娶回來……”說罷,手上力氣鬆了些,未晞這才覺得舒服了些,輕諷道:“所以你才來劫持我?你覺得以我要挾得了誰?皇帝?還是沈湛?”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