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外忽然想起這樣一聲,未晞渾身一激靈,旋即便聽見金鐵相撞的聲音。她不免眉間輕蹙,又是有賊人來劫?
車外蕭晟領著一對羽林衛正在與刺客搏鬥。方才剛行至此,便從屋頂上躍下好些身著夜行衣手執武器的人來。蕭晟能坐上羽林衛都統之位,自然不是什麼庸人,當機立斷護住馬車。
那些黑衣人倒一副誌在必行的模樣,不僅人數頗多,連搏鬥都分毫不鬆力氣。隻見為首的那人手執鋼刀,對著蕭晟便是一劈,後者側身避開,黑衣人已然欺近馬車,伸手便要進車,蕭晟立馬扯住其右腿,往後一拉,凜然笑道:“車中的人,你可是碰不得!”說罷,手中長劍一揚,便朝著黑衣人麵門而去。黑衣人淩空翻轉一圈躲開,目光直直的瞪著蕭晟與其身後的馬車,眸中狠光已顯,身形一晃便已經從後方拉住馬車車轅,一刀便刺入馬的臀部。
馬兒猝不及防,吃痛之下已然向前狂奔起來。這下可苦了車中的未晞,身子頓時穩不住滾在車中,額角還磕在座上,頓時便起了一道淤痕。尚未反應過來,蕭晟的聲音已然多了幾分惶然:“太子妃!”
未晞剛回過神,便聽見馬車頂部忽然一沉,車門打開,一個黑衣人立在狂奔的馬車上,巍然不動,像是一塊巨石。她不免沉了呼吸,她可不認為這樣一個人堵在門前她能逃得掉。跳窗?現下馬車疾奔,況且她的傷本來未曾痊愈,又怎敢這麼拚命?那黑衣人雙目冷冽,正欲鑽進車中,不防背後一陣大力,整個人已然被踹下車轅。
未晞呆呆的看著蕭晟立在車轅上,他的呼吸微微沉重,想必方才追來趕得太急。馬車還在顛簸,未晞根本無法站起來,隻能趴在座上看著麵前的男子。蕭晟目光微微一怔,已然快步行至她身邊,單手便將她拉起來:“太子妃跟臣來。”
有人扶著,未晞勉強能站著,待行到車轅上,才驚覺那馬瘋了般朝著一麵高牆而去,蕭晟目光中多了一分焦急,也不再管什麼男女大防,攬了未晞便從車轅上躍下。兩人雙雙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旋即便聽見馬兒一聲淒厲的嘶鳴,撞在高牆之上,霎時便開出一朵極為妖冶的紅花來。
未晞在地上滾了幾圈,已然有些暈暈乎乎。睜眼便見這年輕的將領緊貼著自己的臉,他的右手緊緊護住她的頭。夏日衣衫本就單薄,又是這樣的相對,兩人眸子這一對上,蕭晟立馬避開,頗為尷尬的起身:“是臣孟浪了。”說著,拱手施禮。
未晞淺淺一笑:“多謝蕭統領相救。”轉眉,看向那已然觸死在高牆下的馬,鮮血淋漓的場麵叫她不免蹙一蹙眉,移開目光不再看。別過頭之時,她忽然覺得脖頸後有一處冰涼,不解之餘伸手去觸,卻染了一手的血。
未晞不免抽了口氣,她並沒有受傷,那麼這血……抬頭,又見蕭晟右手尚且在淌血,開口之時聲音已然發啞:“蕭都統受傷了?”他抬頭溫和一笑,神色柔和得不像一個武將能露出的:“小傷罷了,不妨事。”未晞心中一沉,伸手撫上發中,隻覺得發中一處冰冷而堅硬。
果然,她就知道!方才蕭晟護著她頭部之時,她發中的金簪卻刺入他的掌心,這才叫他受了傷。她不免微微愧疚,正要開口,不覺身後一道大力,整個人已然被扯住,她來不及驚呼,蕭晟的目光一沉,便出手向她而來。耳後傳來一個低低的斥罵:“你找死!”旋即便有一把細砂般的物事向著蕭晟而去。
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那細砂碰到蕭晟伸出的右手掌心的傷口,他便立即倒了下去。
□□!未晞腦中閃過這樣的詞,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至頭頂。盛夏的日頭是那麼毒辣,立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也覺得一陣薄寒,看著蕭晟滿臉痛苦的捂著掌心,不多時又是一口黑血出來,她不免更是愣了。
若不是她,他便不會這般了吧?若不是她……
未晞剛闔上眼,不覺脖頸後一痛,整個人已然失去了知覺。
未晞被劫走之事,不過半個時辰便傳得沸沸揚揚。等那隊羽林衛趕到之時,隻剩了蕭晟倒在地上大口喘粗氣,他原是俊朗的男子,隻是如今整張臉已然發黑,一看便是中了劇毒。趕來的副都統一看那撞死的馬兒,四裂的馬車,還有空無一人的街道,心中已然惶急,忙叫人將蕭晟抬回去。
沈澈聽聞此事之時,幾乎心膽俱裂。他緊緊抿著唇,心中已然明白。北齊劫走未晞的緣由很簡單,到時候將她綁縛上了戰場,用來要挾皇兄。實則也是一場賭局,看身為太子的皇兄,家國麵前會做出什麼選擇。若是皇兄選擇她,大戰必敗;若是皇兄不顧未晞……沈澈心中忽然劇痛,仿佛鈍刀子狠狠刺入又緩緩拉出。若是皇兄不顧未晞,楊國那頭勢必火起,到時,便是北齊與楊國雙麵夾擊……沈澈蹙眉沉吟片刻,朗聲道:“備紙筆,孤要修書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