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早就沒有了夏日的酷暑。
皇帝並沒有立即給前來求親的北齊太子楚禎回應,皇後那頭也完全是聽之任之。
靜好其實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隻知道,她並不想與楚禎分開,但是嫁到北齊,代價是不是一輩子見不到父皇母後和皇兄了?
靜好並不知道自家父皇母後口中所謂的登基前的凶險是指什麼,她也不願意知道。皇家雖是天下最為尊貴的家族,但是其間陰私與利害,她身為公主,比誰都清楚。
就像,自己的皇叔,燕王沈澈一般。父皇對他看來格外優容,實際上,未必不是架空了他。
想到自家皇叔,靜好轉身,吩咐道:“本公主要去燕王府。”
燕王府之中,似乎四處都洋溢著秋日的蕭瑟氣息。靜好很喜歡自己的皇叔,總覺得他是那麼溫和,父皇雖說也是溫和,但是卻截然不同。
燕王正在書房之中,聽聞靜好來了,也就迎了出來。
“元熙給皇叔請安。”靜好俏生生一福,臉頰上的紅暈滿是少女的活力,抬眼卻見燕王有幾分恍惚愣了愣,還未開口,便聽燕王笑道:“靜兒怎麼來了?”
靜好有些忸怩,撅著嘴,臉上飛起兩朵紅雲,惹來燕王低笑:“北齊太子來求親之事,皇叔也知道了。”頓了頓,笑容溫潤,“靜兒想嫁麼?”
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母後上次跟我說,不願我遠嫁。”抬頭,“聽說當年,母後是由皇叔迎進京中的。”
燕王溫淡的麵容上浮出幾分惘然,喃喃開口:“是啊,是皇叔,親自將你母後迎進來的;也是皇叔,親手將她送到你父皇身邊的。”
他話中的失落和懊悔叫靜好一驚,怔怔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先燕王妃楚氏死後,燕王一直不肯再娶,皇帝也由了他的性子,京中皆道是燕王重情義,可現在,這種語氣又是怎麼回事?
腦中忽然浮現一個怕人的念頭,靜好臉色一白,又見燕王含笑:“那靜兒想嫁麼?”
靜默片刻,頷首:“我、我很喜歡他……可是父皇母後所出隻有皇兄與我,若是我遠嫁,母後指不定得多難過。”
“有得必有失。”燕王的語氣寡淡,“你若是嫁過去,齊皇一定會像疼愛自己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你。楚禎為人我雖是不清楚,但楚昀人中龍鳳,他的兒子,一定不會差到哪裏去。”
“那皇叔之意,便是讓我嫁麼?”靜好睜大了眼,看著自家溫潤的皇叔,“可是母後那裏……”
燕王微笑:“錯了,我並不是讓你嫁,隻是有些事,不如尊崇你的本心,你到底想要什麼,想要怎麼樣。皇叔昔年就是無法尊崇本心,等到知曉有些事之時,早就無力挽回了。”
腦中忽然浮出在水月庵之中,那個陸姓女子的話來——“莫失本心,莫忘初衷。”心兒一蕩,垂眉不言。
“如今日子也長,你若真的喜歡,大可以好好查查楚禎為人如何,免得真的嫁過去了,再無回天之力。”
心神有些不寧,靜好出燕王府之時,心中都不住的想著這些日子以來,母後說起北齊時的樣子,陸姓女子說起“故人”時的樣子,李德淮說起母後故人時的欲言又止,還有皇叔說起母後時的詭異神色……
她不懂,皇家陰私。
馬車咕嚕嚕的駛過了街道,吆喝聲傳入耳中,靜好忽然一呆,掀開車簾,見一個小攤上擺著許多小巧的葫蘆,一個個圓滾滾的,可愛極了。
含笑,對身邊侍女說:“你去給我買一個吧。”自小器物總是華貴,在女孩麵前,還不如這樣一個小小的胖葫蘆。
侍女還未下車,一個月白的身影舉著一隻葫蘆到了靜好麵前:“如此,送給二姑娘了。”
靜好一怔,卻見麵前的正是北齊的太子楚禎,心念一動,還是笑道:“楚公子怎麼在此?”
他笑:“待在驛館之中也是無趣,沒成想,會在此處遇到二姑娘。”轉身付了賬,“二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我不過是慌著回去罷了,娘親尋我不見,想來是會著急的。”抿著唇,臉上已然飛上紅暈。
楚禎眸子含著笑意:“二姑娘純孝,讓人動容。”將手中胖葫蘆遞給她,她也不多想,伸手接了。指尖輕輕蹭到了他的指腹,臉上忽然更燙。倒是楚禎從容笑著,這才揭過此事。
馬車重新行駛,看著手中小小的葫蘆,心窩忽然泛出甜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