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閑時千秋去,粉麵桃花香。(1 / 3)

正是清明雨上。

好不容易挨過經年不遇的旱冬,忽略那蔫吧而死的無數麥苗不提,開轉年來,就是這細如遊絲的牛毛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月餘,澆得條條道路泥濘如斯,人畜踏上去不是陷入汙泥中寸步難行就是“一滑千裏”,溜到路邊田裏去了,直教人心底發愁。

浣花溪畔,淒風苦雨,禽鳥不飛人語寂寂。

屋子裏燃了風爐煮茶,燒的是上好的銀絲炭,熏的屋子裏暖暖的。傾歌攏了件天青色的袍子歪在臨窗的軟榻上一邊吃番茄肉鋪,一邊看小丫頭們玩波羅塞戲、翻線繩子。她生性溫和天真,對下人寬厚,看得興起還咋呼兩聲,真真小女孩一個。因此小丫頭們並不懼主子惱怒,聚在一起嘰嘰喳喳,鬥嘴耍賴不休,一時屋子裏笑語歡聲不斷。

青鸞守在風爐邊上,專心看那山泉水,待得一沸,立即用竹勺子舀了細鹽加入,竹瓢舀了沸水用描花纏枝的瓷盅盛了。接著一邊輕輕攪動一邊將早先研磨停妥的梅花投入滾水中心,梅花被滾水一衝,芳華立放,一時間,滿屋子白梅的淡雅清新。

“好鸞姐,做什麼煮的這麼香?快把我們香死啦!”萼兒猛吸著鼻子,趁大家都去附和那梅花雪沒注意棋局,手快腳快的把骰子往銀盤裏一丟:是個三點;一看不行趕緊撿起來重新丟:朱砂殷殷,是個五點。

她早先丟了個五點,這下使詐丟了個五點,立時三刻眉飛色舞的將兩子各移動了十個格。對麵的侍書回頭來看棋局,一看勝負已定,還沒來得及歎氣,就見萼兒笑得一派見牙不見眼,頓時明白她做了小動作。三兩下抹亂了棋局,撲過來摁著萼兒就是一頓猛掐狠捏,直搓得個好小丫頭一疊聲告饒才得意洋洋的收手作罷。

這邊廂,青鸞已經打去浮芯舀出頭茶,將瓷盅裏的白水倒入爐中止沸了。大家湊過頭去看那風爐,見茶湯湯色一抹輕輕淺淺的黃,芳香撲鼻,正是一等一的好茶。

傾歌吃得一盤甜如蜜的果脯,正是口中饑渴,就等著茶水了。見茶湯誘人,也不使喚人,忙不迭的竄下軟榻來,卷了長袖就取紫砂茶杯舀了小半拉兒,不顧燙口一氣喝下,直燙的她齜牙咧嘴像隻叭兒狗似的吐著粉嫩嫩的小舌頭。

“我的好小姐額,您就不怕燙掉舌頭了麼,做什麼急急火火的?”青鸞擰眉,慢條斯理的打了茶水入壺,將稍冷的茶水遞上。

“嘻嘻,這梅花雪可是小姐我在書中看到製法,去伏虎寺親手摘的梅花暖,好茶難得,美人煮好茶更是難得,小姐我肖想了這麼許久,肯定要先拔頭籌搶了這頭茶吃啊!”傾歌順棍而上,接了溫茶水一氣灌了,複又歪回軟榻吹她燙得發麻的舌頭去了。

待眾人都喝過爐中的梅花雪,青鸞和小丫頭們起身收拾了茶具,仍然留下那炭爐暖屋子去寒氣。

天色依舊晦暗不明,烏沉沉的似籠著一層冰雪都凍不掉的灰氣。

待得收拾停當,一個眉目秀麗的小丫頭扒著窗戶紙往外看了看,忽地歎了口氣:“這雨怕是要一直下了,十天半月停不住。”她是主子從外麵揀回來的孤兒,雖然自幼入府,但因為出身農家知道農人辛苦,所以盡管在這府裏吃飽穿暖,卻恨不得連年風調雨順每戶農人時時都能喝上肉粥才好。

至於說到她盼著每戶農人時時能喝上肉粥,就不得不提起她幼時入府的事情來:她本不是西蜀中人,祖上離西蜀更是有千裏之遙,那是個有著千裏沃土和美麗湘妃竹的地方。隻是家鄉災荒加上連年戰亂,家人帶著她和幼弟隨大批饑民流亡到西蜀這塊天府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