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設在後院的花園之內,周圍栽種了不少花草樹木。綠蔭下,有兩條鋪滿了石子的小道通向這裏,一條通往住客的廂房,另一條則通向前方不遠處的人工湖。
湖心有一座五角小亭,亭內設有石桌木凳,供人散步小憩之用,吃飽了以後,在亭子裏納涼消食,逗弄湖中錦鯉,這當真是一件美事。
濮陽劭是個很有格調的人,衣食住行都很講究,當然,最主要是人家有錢。
此刻,濮陽劭與玄胤師徒倆一道,正襟端坐在次席,守著桌上一盤又一盤的山野珍饈,正等著楚辰的到來。
其實,中午這頓飯本不該有,而是老先生的授意,這才臨時操辦了一桌。對此,他頗有些不滿,這個時候世子殿下一行人應當趁著天還未亮,於迷霧中悄然來到洞庭湖畔乘坐小船去湖中的黃汀寨子才對,而不是在這裏耽誤時間。
一個小小的蘭亭,並不能給世子一個安穩的庇護之所,此時在陵山下,不知道有多少探子來來去去,忙著探聽消息,好在下人們嘴巴嚴實,沒有走漏風聲。
謝逖不殺世子,不代表別人不會。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荊襄九郡裏那麼多世家大閥,正眼巴巴的準備用世子的頭顱造就一條青雲大路,卻不曾想自己變成了池塘裏的肥魚,睜眼隻看見吃食,卻看不見漁翁手裏的釣竿。
這一路殺機四伏,世子隻有盡快到達江夏,才會安全。
濮陽劭與老友對視一眼,皆能看見彼此眼中的憂慮,但老先生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也隻好耐著心思按老先生的意思來辦。
靜真老早就餓壞了,卻又不敢在師父麵前造次,隻好輕輕咽著口水,眼巴巴的盯著門外,心裏一直埋怨著世子殿下怎麼來得如此慢,一定是在睡懶覺。
玄胤聽見一陣咕咕聲,便愛憐的撫摸著徒弟的腦袋,耳語道:“好徒兒莫急,世子這便來了。”
話剛說完,靜真眼睛突然一亮,嘻嘻笑道:“師父當真神機妙算。”
玄胤順著徒弟的目光看去,原來是楚辰來了。
濮陽劭笑道:“殿下昨夜可曾安睡?”
“還行。”楚辰笑答,昨晚確實睡得不錯,褥子軟軟的,要不是秋茗忽然闖進來,他還不願意起來呢,不過睡太久也不好,肚子幾乎餓扁,隻是剛才光顧著懷念從前,沒覺得餓,現在一看見香噴噴的飯菜,饑餓感馬上就來了,肚子一陣咕咕叫。
他環視一周,便走到靜真身邊坐好,剛拿起筷子,卻發現濮陽劭和玄胤兩人正直愣愣的盯著他看,好像他做了什麼不禮貌的事情似的,隻好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怎麼了,這……還不能吃?”
濮陽劭和玄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能吃。”
“那就快吃吧,我早就餓壞了。”楚辰重新拿起筷子就去夾麵前的燒雞腿,忽然聽見咽口水的聲音,扭頭一看,小家夥眼睛睜得老大,正饞著呢,於是把雞腿夾到他碗裏,又摸著他的小腦袋,笑道:“小孩子要多吃一點兒,這才能長個兒,知道不?”說完就開始狼吞虎咽。
一時間,偌大的膳廳裏,就剩下楚辰咀嚼的聲音,不多時,桌上的飯菜就被他一個人消滅大半,摸摸肚子沒飽,於是站起來東張西望道:“還有飯麼?”
濮陽劭頓時愣住,世子之前他是有見過的,秉性與他兩位哥哥完全不同,溫文爾雅恪守禮節,斷然不會如此粗鄙,如今這是怎麼了?緊接著,他就開始想,世子殿下難道是故意如此?
他看向玄胤,眼神裏滿是疑問。
盤膝而坐的玄胤心領神會,卻略顯無奈,世子失憶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該不該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苦笑搖頭,表示否認。
濮陽劭更加疑惑,心裏思緒九曲十八彎,繞進去就出不來,卻是忘記了招呼下人給世子殿下添飯。
楚辰站了半天,見沒有人搭理他,幹脆自己來,好在膳房的後院就是廚房,他徑直走進去,也不管旁邊正在切菜煮菜的廚師們,直接盛了一大碗粗米飯回來繼續吃,過會兒見玄胤和濮陽劭都沒有動筷子,便暫時停下來扒飯的動作,疑惑道:“哎,你們怎麼不吃呀?”
濮陽劭率先回過神來,應道:“吃,吃。”隨後端起酒杯,遙敬玄胤道:“將軍,請!”
楚辰嘴裏咀嚼著飯菜,腦袋裏忽然想起某個特別討厭的老家夥的樣子,於是含糊不清問道:“哎,那個**的小老頭兒呢,怎麼不見他來吃飯?”
濮陽劭笑答:“先生自有用膳之處,殿下無需掛懷。”
掛懷?掛懷個屁,我巴不得那色老頭在女人肚皮上嗝屁。楚辰心裏腹誹,覺得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想起這老不死,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