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長樂宮諸侯觀禮 匈奴國闊氏受愚(1 / 3)

卻說薄夫人等得安彩女出去之後,便問宮人,此時已是甚麼時候。宮人回察道:“啟夫人!此刻銅壺滴漏,正報三更。”薄夫人一想,夜已深了,我又何必急急去找戚夫人呢?況且此事,她本來和我商量好的,隻毀木人,不奏萬歲。我若此刻前去找她,萬一聖駕在她那兒,多有不便。想罷之後,熏香沐浴,上床安眠。次日大早,她正在香夢沉酣的當口,忽被她身邊的一個宮娥將她喚醒察知道:“夫人快快起身,萬歲爺正在大怒,已把安彩女斬首。各宮夫人,紛紛地都往戚夫人的宮裏,請萬歲爺的早安去了。”薄夫人聽完一嚇道:“你在怎講?”宮娥道:“安彩女已被斬了。”薄夫人不免淌下淚來,暗怪戚夫人道:“此人言而無信,必要與呂後娘娘爭個高低,害了這個安姐的性命。其實在我想來,船帆一滿,便要轉風,做人何嚐不是這個道理。她既和我知己,遇便的時候,我待勸她一番。”

薄夫人邊這般的在想,邊已來到戚夫人宮內。走進房去一看,非但萬歲爺不在那兒,連戚夫人也不知去向,便詢那個妖狐。妖狐謹答道:“萬歲爺已出視朝。我們夫人,方才在房內,此刻大約往曹夫人那兒去閑談去了。”薄夫人聽了自回宮去。過了幾時,趁沒人在房的當口,又懇懇切切地勸了戚夫人一番。戚夫人當麵雖然稱是,過後哪把這話放在心上。近日又收了這個妖狐作身邊宮娥,如虎添翼,對於漢帝,更是爭妍獻媚,恨不得把她的一寸芳心,挖出給漢帝看看。漢帝被她迷惑住了,呂後那邊也是去得稀了。

呂後因俱漢帝,隻得恨恨地記在心上。有時和審食其續歡之際,她把想用毒藥,暗害戚夫人的意思,說與審食其聽了。審食其倒也竭力阻止。呂後因審食其不讚成此計,隻得暫時忍耐。

再說漢帝自從怒斬安彩女之後,深惡宮內竟有尼僧出入,又將守門衛士斬了數人。薄夫人這天晚上,因見漢帝帶醉地進她宮來,臉上似有不豫之色,便柔聲怡色地盤問漢帝為何不樂。漢帝道:“皇宮內院,究有尼僧出入,衛士所司何事,朕已斬了數人。”薄夫人道:

“脾子久有一事想奏萬歲,嗣因幹戈未息,尚可遲遲。今見萬歲連日斬了不少的衛士,他們都有怨言。嬸子至此,不敢不奏了。”漢帝因她平日沉默寡言,偶有所奏,都能切中事弊。此刻聽她說得如此鄭重,便也欣然命她奏來。薄夫人當下奏道:“守門衛士,官卑職小,怎敢禁止那班功臣任意行動。那班功臣,往往入宮宴會,喧語一堂,此誇彼競,各自張大功勞。甚至醉後起舞,大呼小叫,拔劍擊柱,鬧得不成樣兒。似此野蠻舉動,在軍營之中,或可使得;朝廷為萬國觀瞻,一旦變作吵鬧之場,成何體統?區區衛士,哪能禁阻有功之臣。”

“最好趕快定出朝儀,才是萬世天子應做的事情。”漢帝聽完,隻樂得將他的一雙糊塗醉眼強勉睜開,瞧著薄夫人的那張花容,細細注視。薄夫人見漢帝不答所奏,隻望她的麵龐盡管出神,不禁羞得通紅其臉道:“萬歲盡著瞧著蟀子,難道還不認識埠子不成!”漢帝聽了,複嗬嗬大笑道:“朕想張良、陳平二人,也算得是人中之傑。此等大事,彼二人默然無言,反是你一個女流之輩,提醒於朕,朕心中快樂。笑那魏豹死鬼,生時蠢然若象,哪有如此的豔福消受愛卿也。你既知道應定朝儀,可知道何人可當這個重任呢?”薄夫人因見漢帝誇她,不由得嫣然一笑道:“蟀子知道有一個薛人叔孫通,現任我朝博士。此事命他去辦,似不致誤。”漢帝聽了,更是喜她知人,一把將她拉來坐在膝上,溫存了許久,方始同上巫山。

次早坐朝,便召叔孫通議知此意。叔孫通奏道:“臣聞五帝不同樂,三王不同禮。須要因時製宜,方可合我朝萬世之用。臣擬略采古禮,與前秦儀製,折中酌定。”漢帝道:“汝且去試辦。”叔孫通奉命之後,啟行至魯,召集百十儒生,一同返都。又順道薛地,招呼數百子弟,同至棟陽。乃就郊外曠地,揀了一處寬敞之所,豎著許多竹竿,當作位置標準。又用棉線搓成繩索,橫縛竹竿上麵,就彼接此,分劃地位。再把剪下的茅草,捆縛成束,一束一束植豎起來,或在上麵,或在下麵,作為尊卑高下的次序。這個名目,可叫做綿幕習儀。

布置已定,然後使儒生弟子等人,權充文武百官,及衛士禁兵,依著草定的儀注,逐條演習。應趨的時候,不得步履倉皇,須要衣不飄風,麵不喘氣。應立的時候,不得挺胸凸腹,須要形如筆正,靜似山排。還有應進即進,應退即退,周旋有序,動作有機。好容易習了月餘,方才演熟。

叔孫通乃請漢帝親臨一見,漢帝看過,十分滿意,欣然語叔孫通道:“朕已優為,汝命朝中文武百官照行可也。”未幾,秋盡冬來,仍沿秦製,例當改歲。可巧蕭何奏報到來,據稱長樂宮業已告成。長樂宮就是秦朝的興樂宮。蕭何改建,監督經年,方始完備。漢帝遂定至長樂宮中過年。是年元旦,為漢朝七年,各國諸侯王,及大小文武百官,均詣新宮朝賀。天色微明,便有渴者侍著,見了諸侯,引入序立東西兩階,殿中陳設儀仗,備極森嚴,衛官張旗,郎中執戟,大行肅立殿旁,共計九人,職司傳命。等得漢帝乘輩而來,徐徐下輩升階,南麵正坐。當下由大行高呼諸侯王垂相列侯文武百官進殿朝賀,趨蹌而入,一一拜畢。漢帝略略欠身,算是答禮。一時分班賜宴,肅靜無嘩。偶有因醉忘情,便被禦史引去,不得再行列席,與從前裸胸赤足的神情,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