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呂後誘殺淮陰侯韓信之後,漢帝愛她有才,非但國家大計常與商酌,連廢立太子之事,也絕口不提了。呂後一見其計已售,自然暗暗歡喜。正想再做幾件大事,給臣下看看,預為太子示威的時候,可巧又有一個送死鬼前來,碰到她的手裏。
這人是誰?乃是梁王彭越。彭越佐漢滅楚,他的功勞雖然次於韓信,但也是漢將中的一位翹楚。他自從韓信降為淮陰侯之後,已有兔死狐悲之感。及見陳稀造反,漢帝親征,派人召他,要他會師,他更加疑懼,因此托疾不至。嗣被漢帝遣使潔責,始想入都謝罪,又為部將輒阻止道:“大王前日未曾應召,今日再去,必定遭擒。倒不如就此舉事,截斷漢帝歸路,真是上策。”可笑彭越隻聽輒一半計策,僅僅仍是借口生病,不去謝罪。不料被他臣子梁大仆聞知其事,從此大權獨攬,事事要挾。彭越正想將他治罪,他已先發製人,密報漢帝。漢帝生平最惡這事,出其不意,即將彭越、輒二人拘至洛陽,發交廷尉王恬開審訊。恬開審了堂,雖知彭越不聽息輒唆反之言,無甚大罪,因要迎合漢帝心理,不得不從重定。奏報上去,說的是謀反之意,雖出鹿輒,彭越若是效忠帝室,即應重治息輒之罪,奏報朝廷,今彭越計不出此,自當依法論罪等語。漢帝見了這道奏報,適聞韓信伏誅,自己急於離洛回都,去問呂後原委,因將彭越之事,耽擱下來。及至再來洛陽,又恐連殺功臣,防人疑懼,所以僅斬鷹輒,赦了彭越死罪,廢為庶人,滴徙蜀地青衣縣居住,以觀後效。彭越押解行至鄭地。中途遇見呂後。
呂後正為漢帝不殺彭越,遺下禍根,特地由都趕赴洛陽,要向漢帝進言。誰知彭越當她是位慈善大家,想她代求漢帝,赦去遠滴,恩放還家。於是叩渴道旁,力辯自己無罪,苦求呂後援救。呂後當麵滿口應允,且命彭越同至洛陽。彭越這一喜,以為他們祖宗必有積德,方能中途遇見這位救命大王。他到洛陽了,正在廷尉處候信的當口,有人前去問他,他也不瞞,直將呂後已經允他,方向漢帝說情的話,說了出來,別人聽了,自然替他賀喜。誰知他受人之賀,尚未完畢,忽聞傳出一道旨意,乃是“著將彭越斬首”六個大字。總算未殺以前,幸有一位友人前來報信給他,他方知呂後見了漢帝,非但不去替他救赦,反而說道他是歹人,滴徙蜀中,乃是縱虎歸山,必有後患,不如殺了來得放心。彭越知道這個消息,尚不至於死得糊裏糊塗。否則見了閻王老子,問他何故光臨,他還答不出理由出來呢。漢帝既殺彭越,還有三項附帶條件:第一是滅其三族,說道斬草不除根,防有報複,第二是把他屍體酸作肉醬,分賜諸侯,以為造反者戒;第三是將他的首級示眾,他首級之旁,貼著詔書,有人敢收越首,罪與越同。這三項花樣,都是呂後的裁剪。
豈知竟有一個不畏死的,前來祭拜。漢帝正在誇獎呂後的時候,忽見軍士報道:“頃有一人滿身素服,攜了祭品,對於越首,哭至暈去,現已拿下,特來奏聞。”漢帝聽了,也吃了一驚道:“天下真有這樣不畏死的狂奴麼?朕要見見此人,是否生得三頭六臂,快把這個狂奴帶來。”一時帶到,漢帝拍案大罵道:“汝是何人?敢來私祭彭越!”那人聽了,麵不改色,聲不喘氣,卻朗朗地答道:“臣是梁大夫架布。”漢帝更加厲聲問他道:“汝為大夫,識得字否?”布微笑道:“焉得不識?”漢帝道:“汝既識字,難道朕的詔書,汝竟熟視無睹不成?汝既如此大膽,定與彭越同謀!”說罷,即顧左右道:“速將此人烹了!”那時殿旁,正擺著湯鑊,衛士等一聞漢帝命令,立將架布的身體,高高舉起,要向湯鑊中擲去。布卻顧視漢帝道:“容臣一言,再入鑊中未晚。”漢帝道:“準汝說來!”栗布道:“陛下前困彭城,敗走榮陽成皋之間,項王帶領雄兵向陛下追逼,若非梁王居住梁地,助漢扼楚,項王早已入關。今陛下已有天下,如此慘殺功臣,實使天下寒心,臣恐不反的也要反了。臣既來此,自然是為梁王盡忠而來。”
“來意還未說出,便要向鑊中投去。”漢帝見他說得理直,且有忠心,便命將他釋放,授為殿前都尉。架布方向漢帝大拜四拜,下殿自去。
漢帝遂將梁地劃分為二:東北仍號為梁封皇庶子名恢的為梁王;西南號為淮陽,封皇庶子名友的為淮陽王。這兩位皇子,究是後宮哪位夫人所出,史書失傳,不債也不敢妄說。
單說呂後見漢帝在洛,無所事事,勸他返都休養。漢帝便同呂後回至鹹陽。到了宮中,休息沒有幾時,忽然生起病來,乃諭宮監,無論何人,不準放進宮門,一連旬日,不出視朝。卻把那班臣下,急得無法可施,於是公推舞陽侯樊啥入宮視疾。樊啥本與漢帝是內親,及進宮去,誰知也被宮監阻住,樊啥大怒,狂吼一聲,硬闖進宮。
門簾啟處,就見漢帝在戲一個小監。漢帝見了樊啥,倒還行所無事,獨有那個小監,隻羞得滿麵通紅,搶了衣裳,就急急地逃入後宮去了。樊啥不禁大憤道:“陛下起兵,大小百戰,這個天下,也是九死一生之中,取而得來。今天下初平,理應及時整理,以保萬世之基;乃與小閹,嬉戲宮中,不問朝事,難道陛下不聞趙高故事麼?”漢帝聽了,一笑起身道:“汝言甚是,朕明日視朝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