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秋高氣爽,我們一家照例先去三江超市買些父母親愛吃的點心、水果,然後去老家看望父母。
今天感覺母親氣色很好,在陽光下,總是笑嗬嗬的,還主動要求我給她照相。過去幾次提議給她照相,她總是以精神不好為由,不想照。拍照後,母親拉著我的手,問這問那,關懷備至。母親已經很長時間沒拉我的手了。我撫摸著母親的手,注視許久,這可是一雙近80歲老人的手,不看母親飽經滄桑的臉,隻要看看那雙粗糙的手,就能閱讀出母親所經曆的生活的全部。母親的手背上有幾條暴出的青筋,形如小蚯蚓,還有兩處吊針打過的痕跡。再看母親的指甲,由於沒經常修剪,有點長了。盡管母親也洗手,但指甲縫及周邊都有一條黑黑的U字型,很難洗淨。翻過來看手心,明顯的老繭黃燦燦的,還有點脫皮。這是一雙勞動的手啊!撫摸著母親的手,再望著母親布滿皺紋的臉,有關母親過去用這雙手操持生活的記憶閘門就打開了。
民以食為天。父親很早就外出工作了,經曆著三年“公社化”運動的我們三姐弟,總是挨餓,為了解決溫飽問題,母親除了在生產隊出工外,還四處挖野菜充饑,什麼葛藤粉、蕨菜根、榆樹葉、紅刺根都挖來做成吃的,有馬蘭頭、芥菜、野草籽拌薄粥湯那就算好主食了。就這樣,我們在那個年代,靠母親勤勞的手慢慢成長著。1965年,我們家從山區搬到了父親工作的水鄉平原,雖然生活有所好轉,但我們家屬戤社戶,僅靠父親一人工資生活,經濟還是很拮據,常常是一個月工資到月中就花光了。那時三弟尚小,家裏又有三隻“書包”,糧食還是按年齡定量供應的。而我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加上家裏客人多,糧食不夠吃,母親總是精打細算變著法兒節約糧食,又不讓我們挨餓。她在生產隊分的自留地上種些番薯、小麥和各種蔬菜,以補充糧食空缺。有幾年還養過豬,直到有一年鬧豬瘟了才作罷。那時,一天三餐,早晨我們吃泡飯或麵條,中午吃幹飯,晚飯吃粥或菜泡飯。父親是家裏的主勞力,母親總是讓他吃幹飯,說我們年紀小晚上睡覺吃粥不會餓。一次,生產隊宰牛,母親買來了牛油熬成牛臘,讓我們拌粥吃,我們隻知道豬油好吃,沒聽說過牛油也能吃,開始不敢吃,看母親吃得津津有味,再聞聞香氣,我們幾個也就開口了,放了油的,粥味道自然好很多。割晚稻季節,母親挎隻籃子,到田裏去撿稻穗,我們放學後也幫母親去撿,有時跟在打稻機後麵撿,有時就在結攏的稻草上撿。有時母親也會找老鼠洞,找到一個鼠洞能扒出許多稻穀呢!那時節西風起,在田間撿稻穗已很冷了,母親的手凍得發紫。但一季下來,能積累好幾百斤糧食,與農民一樣,年底也可做上百斤年糕。母親雖沒有文化,但廚藝很好,燒的一手好菜。母親會釀酒,也會搭漿板,而我們最愛吃的是母親做的湯圓,餡有芝麻、豬油、桂花糖、橘皮等,皮薄薄的、糯糯的。母親燒的家常菜也十分可口,豬油芋艿羹、蘿卜絲帶魚羹都是我們愛吃的。在母親的精打細算下我們雖吃不上大魚大肉,也可以有滋有味,個個臉頰紅潤,茁壯成長。至今飯桌上我們仍能見到我們愛吃的菜肴。
說完吃,不得不再說說穿。在操持生活過程中,母親的一雙繭手又變成了巧手,在燈光下量體裁衣,飛針走線。從我記事起,我們的鞋子都是母親縫製的,夏天穿的短褲,是母親買來兩塊手帕縫成的;上初中時,我要穿中山裝,沒有布票,母親買來白布染成咖啡色,在燈光下自己縫製,針腳細密、整齊,穿上也十分得體。每到年底母親就忙開了,先是找些破衣衫褲,再用麥粉熬些糨糊,在一塊門板上,將一片片碎布拓上去,到五六層厚後,曬幹就成了做鞋子的幫襯。接著是算計家裏人的毛衣毛褲與棉衣棉褲,哪個長高了不合體了,要重新織,哪個要新織,母親把家庭成員的冷暖時刻掛在心上。為此母親也種過棉花,將收獲的棉花去籽彈鬆後做棉被棉襖。記得我在部隊的第二年,母親怕我冷,特意為我趕織了件元寶針的毛衣寄給我,我看在眼裏,暖在心裏,部隊供給製,不缺什麼,母親還想著我的冷暖,關懷真是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