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鋪就精彩——對錢繼鋒先生的專題采訪/呂悅
乍暖還冷時節。
有時候雪還會飄,忽然就暖了。紅梅開得正豔,柳枝將醒未醒。是早春。接下來,幾場梅雨過後,江南會一如既往地迷離。然後是夏。芭蕉葉上雨水未幹,又一輪回。一年四季,顧自演繹不同風景。
轉念,人生已過去了一大半。也許鬥轉星移,早已物是人非,然每每回憶,總有些往事那麼鮮活,猶如昨日。總有些人和事,讓人難以忘懷,若甘霖,滋養著每個人平凡而短暫的人生曆程。
1956年秋季,一個尋常的日子,“大躍進”剛開始,躊躇滿誌的父親給剛出生的兒子取名為“建奮”,寓意樸實簡單,希望兒子將來大展宏圖,為祖國建設而努力奮鬥。這一極具時代特征的名字雖然因為寧波話發音而被長大成人的兒子擅自修改為“繼鋒”,卻仍難脫離時代深深的烙印。1974年歲末,19歲的錢繼鋒應征入伍,到東海艦隊服役,成了一名海軍戰士。當時,各行各業都興起了學雷鋒的高潮,“繼鋒”之意在於“繼承雷鋒精神,充實人生”。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以雷鋒為榜樣,吃苦耐勞、磨練意誌,歲月流轉間,這種精神追求像座右銘式地激勵並陪伴著他此後的歲月,從此不離不棄。若說人生如經緯交錯,那麼這種追求鋪墊了錢繼鋒的人生主線。
那一段青蔥歲月。
童年,最無邪最純粹的一段時光。美好是必須的,回味也是必須的。
那是一個相對貧乏的時代,然富裕並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人的可貴之處,在於知足,知足而常樂。不管怎樣,能把簡樸甚至拮據的生活都經營得有滋有味,那是母親的天賦和智慧。那一個少年,從小立誌吃苦耐勞,不斷磨練自己,雖非如今的孩童能夠想象,卻與那個時代心心相映。更何況時過境遷,那段艱苦的日子簡直就是珍貴的財富,讓他一生受益匪淺。回憶起來,就算是打柴草、拾稻穗,甚至養豬和抬預製板、做小工這樣的苦差事,如今看來,無不苦中有樂,無不有趣可愛。這些,從他的文章中可見一斑。
稻割完了,秋也深了,田裏一片荒涼。這時,拾稻穗又是另一番情景,沒了熱鬧,沒了訓斥,沒了搶奪,你盡管專心專致地去尋找、去發現、去體驗收獲的樂趣。偶然拾到一個粗心農民遺留的大稻把,那簡直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高興,你會喜出望外地撲上去擁抱它。有時稻穗少了,我就向老鼠要糧,在老鼠洞裏搞創收。一旦發現鼠洞,就沿洞邊把泥土挖掉,洞內老鼠聽見響動倉皇出逃,那麼它偷來過冬的稻穀就成了我的“戰利品”,往往數量也較為可觀。遇到刮大風時,我們就用結成的稻草垛圍成一個圈子來擋風,坐在裏麵,邊背誦課文,邊在稻草上搜尋殘存的稻穗,悠閑自在。那時,忘記了饑餓,也忘記寒冷,待籃子裝滿了,才依依不舍地告別曠寂的田野。
——選自《拾稻穗》
從那些風趣幽默的描述中,可以看見那個男孩和許多少年一樣,艱苦著,同時也收獲著自己的快樂——那是童年最無邪的快樂。苦和樂總是如同孿生,你說時時能以苦為樂,那是自欺欺人。但隻有嚐過苦滋味,方知甜是何等樂事。
1973年春後,高中畢業不久,為補貼家用,經母親與泥工王師傅聯係,錢繼鋒以王師傅親戚的名義跟隨他們幾人到5公裏外的東錢湖莫枝白岩山海軍倉庫工地做小工。這在當時讓別人羨慕的一元錢一天的小工生涯卻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不說步行一個小時,早出晚歸的奔波,當需要四人抬的400多斤重的預製板重重砸在他的大腳趾上,那種鑽心的疼痛無從描述。在橫溪正始中學讀高中時,班級要養豬,他自告奮勇地報了名。事實證明,這些艱苦經曆回饋他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一個海藍色的夢。
我高中畢業時,正是“軍裝熱”流行之時。不僅許多青少年以軍裝為榮,就連普通老百姓也以一條軍褲為美。軍裝的色彩成了當時最時髦的流行色。那時的軍裝功能,已不僅僅是簡單的衣著問題,而是和政治、信仰聯係在一起,軍裝的顏色代表了“革命”。如果有人問我,在五彩繽紛的服裝世界裏,你最喜愛的服裝是什麼。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軍裝,盡管我告別軍旅生涯已多年,盡管周圍已多了相關行業的製服,盡管我已擁有“不要太瀟灑了”的杉杉西服和獨領風騷的休閑服。那是因為穿軍裝的都是共和國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