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存在,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家人呢?
是賜予骨髓血肉的十月懷胎?
是生老病死事無巨細的陪伴?
是指點迷津如同明燈的指引?
還是……
是不是一本證書便能憑空捏造出惺惺相惜不離不棄的家人?
哪怕生拉硬拽,貌合神離。
房間門突然神秘地響了兩三下,然後“吱呀”開了一道縫,一個圓咕隆咚的西瓜滾了進來。
隨後,是少年頑劣戲謔的怪腔怪調:“我是又香又甜的大西瓜,隻給聽話漂亮的女生嚐。”
“呀?”戚竟默站起來,幾步走到門口,輕輕拉開房門,壓低聲音說,“你幹嘛?”
“嘿嘿嘿……”顧染一陣擠眉弄眼,“請你吃西瓜啊。”
“這麼晚了……”戚竟默回頭看鬧鍾,九點過十分,“當心你爸知道了又要罵。”
顧染卻不由分說地擠了進來,一邊咋咋呼呼:“怕什麼怕什麼!老子才不怕他!”
上一次的事件過後,因為擔心顧之安和顧染紛爭升級,戚竟默總是自己主動去顧染的房間。這樣的話,就算顧之安發現了,也礙於情麵不好說些什麼。頂多也隻是在門口幹咳兩聲,說一聲“早點睡”。
可顧染這個家夥,竟然半夜三更大呼小叫地衝到她的房間來。被顧之安聽見了,一定又是好一頓臭罵。
看戚竟默一臉惶然的樣子,顧染笑嘻嘻:“放心啦,我爸不在家。”
戚竟默記得,第一次和顧染有交集,便是春夏之交,剛剛搬來的某個灼烈午後。做著手工的戚竟默在冗長光線中漫漫沉睡,便是被顧染喚起,懵懵懂懂地吃一片沁涼的瓜。
而現在已是夏末秋初時節,微涼夜風流瀉進窗,鋪在地板上。貪涼少年仍然穿著夏裝,肆意散坐,一人一隻勺子半隻瓜,吃得熱鬧滿足。
“有點熟過頭了啊,”顧染挑出的一塊紅得發軟,塞進嘴裏,“眼看著吃西瓜的日子也要過去了……”
戚竟默看他一眼,眼神裏寫著:還不是因為你把西瓜滾來滾去,瓜瓤都揉爛了。
從春夏之交到秋風乍起,轉眼間搬來薔薇苑已經一季。
從來顛沛的少年生活,讓她很快習慣這裏大得空洞的簷前屋裏,很快習慣媽媽興奮又疲憊的新婚生活,很快習慣生命中就此出現的兩個陌生男人:一個是簇新燦爛的顧染,另一個是隱匿衰敗的顧之安。
從接受到習慣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就好像聲音如風,倏忽便在細布塵埃的走廊裏消失無蹤。
顧染很快便把手裏的半隻瓜吃得青筋畢現。他滿足地把空殼丟在一旁,大大咧咧地在地板上躺成最舒展的“大”字型:“吃得真爽。房間這麼大這麼空,還是有它的好處呀。”
戚竟默仍舊無語,安靜咀嚼嘴裏的一片瓜肉。
顧染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不用這麼緊張的,我爸和你媽出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突然有紅色汁液猝不及防地從口腔裏漫出,戚竟默抱著西瓜的手還來不及擦,顧染的手掌便從她的下巴上輕輕掠過。
條件反射的,戚竟默微微偏過頭,試圖回避他令人意外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