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仁山監獄的大門,雖然眼眶中仍有依依不舍的眼淚,戚竟默的精神,卻已然振奮了不少。
還記得第一次來,臨到分別的時候她和媽媽哭得幾乎癱軟,死死抱住不肯鬆開。然後,她被獄警架著走出來。
去年的這一天,媽媽的瘦弱憔悴讓她憂心,她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不忍心把自己一個人不管不顧地流放於紛擾人世。
而這一次,顧染的出現終於讓媽媽稍許恢複了些元氣。
雖然每一次見到媽媽,她都會拚命說些杜撰的美好,成績進步了,又交了什麼朋友了,生活中有多少人在幫助著自己。盡管她說得有聲有色,然而她知道媽媽並不相信,媽媽不會天真到會以為,一個成年女子都活得期期艾艾的紛擾世界,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能夠輕鬆應對。
直到她看到顧染。她終於可以,不再怨懟不安地生活在那道高牆之中。
這一年僅有一次的團聚看似稀少,卻是支撐她們生命之泉的甘甜源頭。
而下一次,又是間隔三百六十五天的漫長日子。
在這奇妙的輪回人間,又有多少故事將會離奇上演?
站在獵獵呼嘯的北風中,新年第一天的冬日暖陽已經西斜。
光線在仁山監獄凜冽殘酷的建築和城郊綿延蒼涼的山脈之間,投射出一道歸路。
所謂歸路,便是回家的路。
三年來的第一次,戚竟默在夕陽西下的時分,能夠踏上回家的路。
路的盡頭不是空洞冰冷的房子,是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隻因身邊,有一個溫暖踏實的存在。
三個身型單薄的少年,一路上走得沉默不語。
這相隔三年一無所知的離散時光,這鋪天蓋地紛至遝來的太多真相,隻會叫人無從問起,更無從說起。
北風打著旋兒嗚咽而過,似乎在低訴著繚亂人間的愛斷情傷。
“對了,”戚竟默回想起什麼,先打破這尷尬的沉默,“韓天曜,謝謝你。”
“啊?”韓天曜以為自己的魯莽行為會惹惱戚竟默,沒想到竟等來她喜出望外的一聲感謝。
他登時亂了方寸:“沒……沒關係……”
而走在最右邊的顧染也接過了話題:“其實,是你一直在暗中保護著竟默,對嗎?”
“呃……實在對不起,今天後腦勺那一下把你害慘了。”回想起剛剛自以為是的當頭一擊,韓天曜又羞愧得滿臉通紅,“我,我以為你是蘑菇會派來跟蹤竟默的,所以……”
“蘑菇會?”戚竟默皺眉,“真有那個傳說中的男生地下組織?”
“嗯,是的。”韓天曜點頭,然後他無比歉疚地道歉,“其實……我一開始是接受了蘑菇會的任務,才試圖來接近你的……對,對不起!”
“哦……”
戚竟默抬頭望著前方的路,她的眼神迷離看不出喜怒神氣。
韓天曜突然有些驚惶失措。
曾給她帶來那麼多困擾和痛苦,而自己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
她會怎樣想呢?
會看不起自己吧?
會當機立斷,一臉嫌惡地對自己說“以後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吧?
意料之外的,戚竟默轉過頭看著身邊的他,突然笑了:“沒關係。”
韓天曜的臉上是喜出望外的緋紅,他高興得一時語塞:“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