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
不單有青菜,還有幾隻新鮮番茄以及一盒雞蛋。
“你這是……”
“晚餐我來準備。”不顧麵前的人下巴已經掉到地上,周子殷道,“六點鍾可以開飯。”
不,不,“我現在可以去嗎?”
他微微一笑,沒有拒絕。
其實非常非常想問的是,“我可以拍下來嗎?”
慕容清霜打死也沒有想過她會看到周子殷在廚房裏忙碌的樣子。
先淘米下鍋,然後洗菜、切菜,那雙手拿著鮮紅番茄和碧綠青菜的樣子,美麗程度一點兒也不遜於在黑白鍵上飛舞,還因為多了一種家常味道而變得更加親切。
仿佛可以去摸一摸,握一握,而不是像當年她看他一樣,宛如站在這個世界之外,不能動,不能碰,隻能遠觀。
“可以幫我拿個盤子嗎?”
“……哦好。”
“謝謝。”
“……你會燒菜?” 大腦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嗯,”又補充,“隻會這兩道,所以,隻能請你吃一次。”
“你怎麼會燒菜?”
“看別人燒多了,自然就會了。”
她忽然明白了,“是周曉安?”
打雞蛋的手緩了一下,裏麵的泡沫滅下去。周曉安。多麼普通的三個字。聽在耳朵裏,卻像是某種魔咒。
會讓心神一陣昏眩和蕩漾。
會改變時空,這個時候待在廚房裏忙碌的人仿佛是她,而自己,則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背影。
她沒有發覺,不,連那時的自己也沒有發覺,他會一直看著她燒菜的樣子,視線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不知道移開。
“……嗯。”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很快,兩盤菜就好了,米飯也剛剛好。他解下圍裙在她對麵坐下,燈光融融,人麵如玉。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仿佛已經不是那個周子殷。
在她沒有觸及過也不曾去了解的地方,某些東西仿佛已經改變。
燈光下的周子殷給她這樣一種感覺。
“殷,”她停下筷子,“問你一件事。”
“唔,說。”
“再過兩個星期是春祭,你可以參加嗎?”她在燈光下望定他,問了一個在一小時之前她絕對不會問出來的問題。
因為憑著以往對周子殷的了解,用千億分之一的腦細胞想一想,也知道會被拒絕。
周子殷的筷子停頓了一兩秒鍾,“……好。”他道,“就當還你上次的人情。”
慕容清霜看著他足足有五分鍾,微微吐出一口氣,“周子殷,要是這七年的任何一個時候,你能像這樣,我一定要追你。”
她說得無比認真。
但周子殷卻當她在開玩笑,微微一笑,“果然帥哥+廚藝的殺傷力更大嗎?”
不,不是。
“你記不記得我們是在哪裏第一次見麵?”
“……我外公家,小光請你來玩。”
“其實在那之前我就見過你的照片。”
“是小光給的吧。”
“嗯。我當時就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男生,我一定要去認識。”她托著腮,“然後就去了,那時候你在彈琴。我在邊上聽了很久很久,不敢去打斷你。”
那個時候的周子殷,美得像個夢境,隻要輕輕一動,仿佛就會變成泡泡飛走。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想法一直在她的腦海裏根深蒂固:周子殷是不能碰的。
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就會有她無法承受的風險。
隻能,遠遠地看著。
所以,一直遠遠地看著。
“真後悔,我從來沒有想過,周子殷,會有變成這樣一天的周子殷。”
像是從一塊含胎的石,變成一塊溫潤的玉。像從一枚尖利的鑽石,被打磨成絕世的首飾。
周子殷對她的反應有有點訝然,眉梢微微上揚,眼眸如同寶石,裏麵深深淺淺的光,依然惑人,笑道:“如果我變好了,你不是可以來追我嗎?”
“那麼請給我一杯酒。”
酒來了,她一口喝下去,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周子殷,做我的男朋友吧!”
周子殷抬起眼角看她,終於肯定麵前的人不是開玩笑,“謝謝你,”他緩緩地替自己倒酒,深紅的液體在燈光下如同會流動的紅寶石,“但我不合適。”
“慕容,任何一個女孩子都不會希望男朋友是我這個樣子,我……我從來不會為別人考慮,跟我在一起,得到的最多的,也許是傷害。”他的視線仍然放在酒杯上,仿佛在自言自語,“女孩子是用來照顧的,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他會注意你的喜怒,順著你的心意,會給你準備你喜歡的點心,為了你的笑容會準備一切的驚喜,會噓寒問暖,會在你生病的時候要你吃藥,又逼又哄無所不用其極——這是,我曾經希望得到的人。也是,我今後想要成為的人。
但現在,我不是。
現在的我,沒有能力令一個女孩子幸福。
紅色的液體像極了那一晚她頭下滴下來的血,他忽然不敢再看酒杯,有片刻的窒息,像是心髒被急劇地壓縮。
“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慕容清霜微笑了一下,“其實我不指望你會答應,我隻是想說出來而已。”
很早很早就想說出來。
現在終於說了出來。
像是在空氣裏吹出一個彩色肥皂泡,看它冉冉升向空中,不同的是,她知道這個泡沫,永遠不會破滅。
“殷,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已經很好了哦。”她站起來,俯身在他麵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如果有人成為你的女朋友,她會很幸福。”
她翩然地走了出去。
外麵的燈已經亮了起來,星星點點的花開放,過不了多久,明道最美麗的景色就要呈現在人們麵前。
那是粉嫩的、開得像雲霧一樣的花。
一樹一樹,排列著伸向前方,路麵上飄落了許多花瓣,風吹來又有不少花瓣飄落枝頭。
一邊盛放,一邊調零。
背著大包的學生站在路的這端,呆呆地看到這種景象,一時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待過半年的地方。
“竟然是櫻花啊……”她還曾經抱怨這條林陰道過於單調,還不如種上桃樹李樹什麼的到了秋天可以結果。
不遠處的足球場,宋呈林正和隊友們訓練著,省賽在即,他們都非常賣力。一群戲劇社的女生在發傳單,並在宣傳欄裏貼上大幅的海報。出於對這一群體的敬畏,她隻是遠遠地瞄了一眼,“周子殷”三個字映入眼簾,同樣看到的好像還有“春祭”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