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意(1 / 2)

真想好要離開這裏,我每時每刻都在心裏盤算著怎樣跟雲初說這件事,倒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覺得自己每天過的無比充實,簡直沒有多餘的時間跟雲初談論自己要離開這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旦想到要離開雲初,心中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扯一樣。但每個夜晚自己獨處時,又常常惦念我在青瀛的親人和朋友,思前想後決定明天一早便跟雲初道別。

本想一大早就去跟雲初說這個事情,話還沒開口雲初一臉真誠的說自己在雲海之上擺了一桌好吃的邀我去看鳳凰。見他一臉真誠我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那就等看完鳳凰再跟他說吧,想到這裏身心俱鬆,我歡快的跟著雲初坐著仙鶴拉的輦車直奔雲海。

雲海之上盤旋著數十隻火紅色的鳳凰,它們穿梭在雲海或淺或濃的雲霧之中。在我印象裏的鳳凰一直是高冷神鳥的代表,它們高昂著頭顱,抖動身上華光異彩的羽毛,不時發出的陣陣鳳鳴,能穿透九天震懾人心,永遠一副傲視睥睨眾生的樣子。

可此刻出現在我眼前的鳳凰卻像一隻隻盡情撒歡的……麻雀,沒錯跟那些傍晚歇在我寢宮後麵一棵大樹上的麻雀一般樣子,它們似乎在雲海之中找到了屬於它們自己的地方,它們不再受那些清規約束,不再高昂頭顱,不再是帶著睥睨眾生的高傲,它們卸下所有枷鎖,在盡情高歌,所鳴之聲是我從未聽過的悅耳歡愉。它們不是翻轉著紮進那一片白茫茫的雲海之中,在雲海裏翻騰跳躍,就是跟身邊的夥伴扇動著它們熠熠發光的翅膀翩翩起舞,舞姿之美之雅之歡之壯觀讓人歎為觀止。如此祥和的百隻鳳凰齊齊縱情歡舞,是我從未見過的。

受它們的感染,我心神俱歡,塞了滿嘴的蜜餞問雲初為什麼這些鳳凰會如此歡快,雲初笑著說因為雲海是鳳凰的歸宿,鳳凰是神鳥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涅槃重生就是它們獲得新生命的方式,但重生之後它們又會再接受重生所帶來的劫難,痛苦的死去再重生,幾乎所有的鳳凰的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一處能真正讓它們擺脫劫難和輪回的歸宿,在那個歸宿之中它們的靈魂會得到真正意義上安息。

雲初的話讓我聽的似懂非懂,尤其當中的“重生”二字,總讓我有種代入感,重生,我睡了兩百年不也算是一種重生麼,難道我的重生也意味著我要再接受一次劫難和輪回。

我咬著半根山楂,完全怔住了。雲初看著我嘿嘿一笑隻當是我沒能理解剛剛的話又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鳳凰隻要尋到了雲海它們就會失去涅槃重生的能力,如果明天是它們的最後的日子,那麼它們就再也不會再變成鳳凰了,也許就變成這雲海之中的某一絲雲氣或者雨滴。”

這三界的芸芸眾生誰不想永生不老,就拿我們神仙一族來說,我們努力修行道法,參研創始元靈留下的四部聖典,連晉升上神所要受的雷霆之擊,烈火焚身都強撐隱忍,為的不就是得要長長久久的生命力麼?為什麼鳳凰還要終其一生去尋找能置它於死地的雲海呢?

雲初看著我悠悠歎氣說:“眾生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想永生不老的,重生輪回之苦誰又可知呢?”這種生死之事讓我剛剛還頗覺歡愉的心情變得頗為沉重,原本被那些鳳凰所營造出的歡樂祥和的氣氛,瞬間被這種生死大事搞得嚴肅莊重起來。我覺得自己在見證鳳凰完成一生使命的神聖時刻竟然在吃山楂,似乎頗為不尊重,於是起身一臉鄭重的望著那些漫天飛舞的鳳凰出了神。

雲初看著我又是一笑,走到我身邊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放輕鬆。我看著雲海之中歡愉的鳳凰小聲的對雲初說:“雲初,我想回家了。”我能感到雲初拉著我袖子的那隻手怔住了,我一時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直到雲初也小聲的說:“那明天我送你回家吧。”我緩緩轉身,看見身旁的雲初也仰著頭對著那些自有翱翔在雲海中的鳳凰出神,我突然很後悔自己說出這番話。於是我又對著雲初道:“雲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呢?”

雲初轉頭看著我微微笑著說:“我不能陪你去,北雲冥州離不開我,明天我也隻能將你送出結界。”說完雲初又轉頭去看那些飛在天空之上的鳳凰一句話也沒再說,就連我們再乘著輦車返回雲鈴閣時,雲初也隻是告訴我好好休息,就再也沒出現過。

北雲冥州的夜晚,星星是極亮的。

我獨自一人坐在房內,一想到明天即將離開這個我住了三年的地方,心中甚是不舍,將屋內的所有東西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床前的桌子是我跟雲初常常圍在一起吃飯的地方;那張堆滿書卷的書桌上還擺著那本雲初尚未給我講完的佛經,書桌後麵的書架全是雲初最愛的孤本殘卷;還有雲初心愛的古琴,他彈琴的時候最喜歡焚香,香煙輕浮之中我能看到雲初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躍動,而他最愛的曲子是一首清冷的小調《詠清調》;那櫃上的棋盤,同雲初對弈時,他會允許我悔七子;以及那塊造型別致的擺件……我呆呆坐在桌前掃視著這房中的每一個物件,腦海之中都是雲初的樣子,就這麼想了良久我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啪啪狠扇了自己兩下自言自語道,分離在即自己心生不舍也是常事,我一個萬歲的上神難道在這種年紀還要想些為老不尊的事嗎?簡直有辱體統。於是狂喝了幾口茶水,決定洗洗睡覺明天精神百倍地回家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