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落入靳狂眼中,立刻發生異變,畫麵染上紅色,旋轉,扭曲……
“好了,顏夏答應晚上一起吃飯。”程昀直起身子,手背在後麵,笑眯眯地俯視著她。
顏夏覺得臉頰微微發熱,轉身投入工作,“我們抓緊時間,今天必須把這部分弄完。”
“耶!”小萬兄弟倆一擊掌,興高采烈的,哪還有心思工作,“我們還是研究下晚上吃什麼吧,顏夏,你也別幹了,回去打扮打扮,換下你那身晚娘裝。”
鏡片後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顏夏徐徐緩緩地沉聲道:“我剛才沒聽清楚,麻煩你們重複一遍!”
小萬兄弟速凍成雕像。
熱鬧的氣氛降至冰點,大夥兒再度拾起福利方案,老實聽顏夏訓話。
而靳狂,完全被無視,晾在了一邊。
憑什麼程昀可以靠她那麼近?憑什麼程昀隨便說幾句話就讓她改變主意?憑什麼她在程昀麵前笑得那麼自然?
一夜未眠的靳狂又度過了渾渾噩噩的一天。
這三個問題不停地在他腦子裏交替打轉,轉了一天還是無解。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萬風打電話說在停車場集合。
靳狂在電梯碰到顏夏。她還穿著那身千年不變的黑色套裝,盤著大嬸發髻,“為什麼不換衣服?”
靳狂突然冒出來,嚇了她一跳。出於本能,顏夏向旁邊挪了兩步,“又不去參加選美,穿什麼都一樣。”
靳狂瞥了她一眼,沒頭沒腦地說:“你太瘦了。”
顏夏跟不上他的跳躍思維,一時接不上話。太瘦……這句話是稱讚還是貶損?瞧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怪事,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電梯門打開,靳狂邁進去,轉身,看見顏夏還站在門外,“進來。”
“你先下去吧,我……等下一部。”
疑問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沒有出口。靳狂按了關門鍵,在電梯關閉的瞬間,轉為陰沉。
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靳狂走出來,掏出煙點上。
刺耳的刹車聲在靳狂耳邊響起。
萬風開著車,賣弄地耍了一個180度的甩尾。他車上坐著萬風,老伍和楊名士坐一輛。
“程昀呢?”靳狂問。
“沒見,還沒下來吧。”萬風的話音剛落,旁邊一部電梯門開了。
程昀和顏夏一前一後走出來。
靳狂吐了口煙,遮住過度銳利的目光。
萬風衝顏夏招招手,“顏夏,坐我的車吧。”
顏夏微笑,搖了搖頭。
“她坐我的車,你們先走吧。”程昀說完,衝顏夏一笑,跟她一起往停車位走。
等他們走遠,萬風趴在車窗上,喃喃道:“這小子搞什麼,對咱們的顏夏這麼殷勤……”
靳狂把煙丟到地上,用力碾熄。
在顏夏的認知中,男人所謂的吃飯,其實就是看飯,叫滿滿一桌的菜,然後拚酒論英雄。她以為,靳狂這些亡命分子,對酒文化應該更加崇尚,可事實是……
伍辰光一手抓羊腿,一手不停地夾菜,左右開工。小萬兄弟像比賽一樣,一人要了一個大碗,一盤菜,一分為二,一人一半,把碗裝得冒尖,使勁往嘴裏扒。楊名士的吃相斯文得多,他下手比小萬兄弟快,趕在菜落桌之前,把自己喜歡吃的搶到麵前,慢慢地,一樣一樣蠶食。
這四個人手邊的盤子堆得老高,搖搖欲墜。
程昀是正常人,舉止優雅。顏夏坐在他旁邊,隻顧著臉紅,並沒有看到他手邊的盤子數量並不比其他四人少。
唯一喝酒的人是靳狂。
他就是顏夏認知中,那類看飯的人。一個人守著酒瓶,自斟自飲,筷子動都沒動過。
幾個男人風卷殘雲似的吃光桌上的菜,滿足地撫著肚子打飽嗝。
顏夏心裏奇怪,端起自己的香檳,淺淺酌了一口。
結束晚飯,老伍又提議去夜總會續攤。
剛下車,顏夏就聽小萬兄弟吆喝著不醉不歸,她問身邊的程昀:“他們不是不喝酒?”
“嗯?”程昀立刻明白顏夏何以有此一問,“你是想問,為什麼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沒喝酒吧?”
“嗯。”
“因為,要保持清醒。”
顏夏不明所以。
程昀微微一笑,“這是規矩,跟靳哥出門的小弟不能沾酒,以便應付突發事件。”
顏夏微微吃驚。
“不管我們跟靳哥的關係多近,他永遠是我們的頭兒,規矩不能亂。這跟公司管理是一樣的道理。”
她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如果有突發狀況發生,你們會拚命保護靳狂?”
“當然。”
“像電影演的那樣?”
程昀笑,“類似。”
“太可怕了……”如此說來,她跟他們一起吃飯,有當炮灰的危險?!“難道你們要隨時防範仇家?”
“這個自然。不過也沒那麼可怕。”程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從加入這一行的那天起,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就好比在懸崖邊遊蕩,生死不過一線之間。如果疑心太重的人,就會天天睡不著覺,不用別人來殺你,自己就先垮了。”
顏夏明白程昀的意思,也開始理解靳狂為何開公司學做生意。對他們來說,一切的努力都隻為了能睡個安穩覺……這條路竟然,這樣的危險。
她忽然想到,身處頂點的靳狂承受了多少壓力?有人想消滅他和他的手下,他必須小心謹慎,為自己,也為跟自己拚命的兄弟,不能有一絲鬆懈。這個人要有多堅強,才能頂住這些壓力,瀟瀟灑灑活出自己的精彩?
顏夏記起與靳狂的初次會麵,他給她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股子凶狠。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他很悲慘。
不過,悲慘這兩個字,真的很不適合那個惡魔。
剛剛冒出的一點點同情心,被顏夏扼殺在搖籃裏。想當然,同情對於靳狂這種凶惡的人根本就是浪費。
顏夏跟著程昀走進夜總會。
裏麵黑漆漆的,隻有小舞台上亮著微弱的藍光。人影流動,喧鬧中的調笑聲此起彼伏。
顏夏的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這個地方充斥著教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她一點也不喜歡。
他們進去的時候,小萬兄弟正被美女簇擁,走進裏麵包廂。楊名士和靳狂坐在隱蔽的地方,老伍舉著一瓶好酒,招呼顏夏趕緊過去坐。
雖然知道老伍沒有惡意,但顏夏還是避開了老伍伸過來的手。這一避,卻避進程昀的胸前,顏夏一陣窘迫,程昀笑意融融,盯著她的目光有些灼熱。
老伍目光一閃,沒說什麼。
楊名士噙著一抹譏誚的笑看向舞台。
至於,靳狂……半個身子隱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顏夏借口去衛生間,暫時躲開令人窒息的氣氛。隻是,她的心跳怎麼也無法恢複平常。
顏夏從衛生間出來,回到座位,發現程昀和楊名士不見了,隻有老伍陪靳狂坐在那裏。
老伍笑著說:“顏夏,你要是無聊,上去唱歌吧。”
顏夏看了看舞台上麵正在熱舞的男男女女,搖了搖頭,“我不會唱歌。”
“是不會,還是怯場,不敢上去唱?”靳狂半躺在沙發上,臉龐隱於暗處,隻看到一張薄唇貼在高腳杯邊沿,似笑非笑。
“我有什麼不敢的?”對這種明顯挑釁的口吻,顏夏的第一反應就是抵抗到底。
“不怕就上去唱。”
“唱就唱!”顏夏視線平移,寒光閃閃地盯著老伍,“你去給我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