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2 / 3)

小米怔怔地望著她。

身子已經僵硬不會動彈,她臉色蒼白地望著尹趙曼一步步走到自己麵前,腦中一片空白,胸口被慌亂堵得滿滿的。落葉輕輕飄下。尹趙曼冷冷站在她的麵前盯著她。

人來人往的林蔭道。

尹趙曼冷冷地盯著她。

小米的嘴唇顫了顫,她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怔怔地望著尹趙曼,蒼白虛弱得就像一抹遊魂。

尹趙曼冷冷地高高舉起手——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摔在小米臉頰上,她頓時耳膜轟轟巨響,半邊身子痛得麻掉,腦袋被重重打得側過去,她顫抖著險些跌倒在地上!

“啊——”

驚呼從林蔭道上響起。

女生們吃驚地捂住嘴巴,想不到居然在校園裏看到這樣暴力的場麵。有些男生想衝過去,但是,當他們看到被打之人隻是怔怔的受著沒有反應時,禁不住也停下腳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灑水車輕輕地從林蔭道開走。

小米被打得側過臉去,臉頰上通紅的掌印,火辣辣地迅速就腫了起來。她站著,顫抖著垂下睫毛,最初的劇痛過去,她竟再也感覺不到痛,隻是心底的黑洞被撕扯著,烏溜溜地淌出血來。

尹趙曼握緊手指。

她麵無表情,目光冰冷而倨傲。

“到醫院去。”

她對小米說。

不,那不是說,而是命令。

小米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她腦中混沌的空白,顫抖著,眼底滿是驚慌和茫然。

“今天、現在、就到醫院去!”

尹趙曼冰冷地說,聲音裏透出一絲恨意。她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子竟然真的沒有去看過曜,曜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等這個女孩子,而她竟然真的再沒有踏進過曜的病房。

曜越來越沉默。

雖然他吃藥,不再拒絕治療,可是,沉默的他仿佛已經死了,呼吸隻是他的身體。病情越來越嚴重,任院長說除非到國外接受治療,否則很難再拖多久。

她恨這個女孩子。

她永遠不會原諒這個女孩子。

可是——

她不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樣在沉默和孤獨裏死去……

林蔭道的樹木沙沙地響。

風比昨天大。

漫天狂亂地飛舞起落葉和灰塵。

金黃的銀杏葉。

淩亂地旋舞著飄飛。

小米慌亂地搖頭,她不知所措,腦袋劇痛著讓她無法想清楚任何問題,她微微後退,慌亂地搖著頭,她後退,白裙子被風吹得淩亂地飛揚,她顫抖著一步一步向後退。

尹趙曼瞳孔收緊,聲音更加冰冷。

“你不想去嗎?”

小米顫抖著慌亂地搖頭,她顫抖著後退,仿佛她隻是一抹遊魂,而風可以穿透她的身體。

“如果因為我以前說過的話,”尹趙曼冰冷傲慢地說,“我可以收回來。”

“不……”

淚水緩緩流下小米的麵頰,嘴唇蒼白而顫抖,她驚慌不知所措,多給她一點時間,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她的腦袋太痛無法去想任何東西。

尹趙曼看著她。

滿天飛舞金黃黃的落葉,輕快地,沒有煩惱地,無憂無慮地,飛舞著。

尹趙曼冷漠地看著她。

然後。

她彎曲雙膝。

跪了下去。

跪在小米的身前。

那天,聖榆的林蔭大道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遍地金黃的落葉。

尹趙曼跪在地毯般的金黃落葉上,她美麗的麵容有淡淡的悲傷,跪在小米的身前。樹葉靜悄悄地落下。她靜靜跪在小米身前。

從曜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孩子將會如他的父親一般死去。於是,她沒有給他很多的愛,也很少陪在他的身邊。隻要不愛他,那麼當他死的時候,應該就不會那麼心痛吧。她一直這麼認為。

可是,她錯了。

同樣的心痛,甚至是加倍的心痛。因為她虧欠了他,她虧欠了自己的兒子那麼多的愛……

落葉紛飛。

小米驚恐地蒼白著麵孔撲過來。

她顫抖著驚慌地跪下。

跪在尹趙曼的身前。

她拚命想將尹趙曼扶起來,可是顫抖的雙臂讓她使不出力氣。她驚慌地哭著跪倒在尹趙曼身前,連聲哭喊著:

“對不起,我去……我去……”

金黃色的曙光。

驚呆的人們。

林蔭道兩旁金黃的銀杏樹。

紛紛的落葉。

深秋了啊。

*** ***

清晨,醫院的草坪上沒有人,草尖閃著一點露珠,閃閃亮亮的。曙光照在露珠上,七彩的小小光芒閃啊閃,一直閃進那間病房的玻璃窗。護士為難地看著窗邊的尹堂曜,醫生要求他必須絕對的靜養,可是他卻每天都站在窗前,好像在等什麼,又好像不在等什麼。她想去勸阻他,但他身上那種寒冷的沉默令她總是心生畏懼。

護士無奈地離開了病房。

屋裏就隻留下沉默地站在窗邊的他。

他沉默地望著樓下的草坪,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有些虛弱的淡紫,但鼻翼的銀色天使卻映得他的麵容奇異得有種柔和的俊美。

蒼白的手指握著窗邊的欄杆。

他沉默而安靜。

靜靜望著樓下空空蕩蕩的草坪,他長久地沉默著,高高的身子站在窗邊,似乎什麼也沒有在想,什麼也沒有在聽。他已經不再象以前一樣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也不再會去聽病房的門是不是在輕輕地被推開。他隻是沉默著,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不再與他有任何聯係。

所以,當病房門被推開的時候。

他沒有聽見。

陽光從窗戶強烈地射進來,站在病房門口的小米有些眩暈,她眯上眼睛,腦中仿佛有無數金星飛閃而過。不知怎麼,她的腿忽然也有些顫抖,就好像來到了一個原本她不該闖入的地方,而一切都是因為她莽撞的闖入而改變了模樣。

尹堂曜站在窗邊。

他背對著她。

陽光金燦燦地閃耀在他周身,明亮得令人睜不開眼,明亮但冰冷,一種沉默的冰冷,仿佛他和她已經不在一個世界的冰冷。她的心驟然緊縮,他身上那金燦燦的陽光跟翌離開的時候如此相似,相似得讓她忍不住陣陣寒噤。

她呆呆地望著他。

忽然發現,他的頭發已經從亞麻色染回了黑色,初見他時他身上那種桀驁不遜任性囂張的氣焰也已經消失了,他的背影隻是沉默而冰冷,隻是孤獨而寂寞。

於是,她的心忽然又痛極了。

當尹堂曜慢慢轉過身來時,一陣風輕輕從門口吹來,他看到她站在那裏,不知站了多久。她呆呆地望著他,好像已不認識他,眼神輕輕的,似乎哭過,有些淚水的痕跡,那眼眶的紅腫讓他的手指在身側收緊。

他默默望著她。

就像千百次同樣的夢境而每一次都隻不過是夢。

風輕輕吹動病房的門。

他的手指僵硬地收緊在掌心,輕輕的刺痛,這刺痛和她眼底漸漸流露的脆弱使他終於相信了,於是,他的身子開始僵硬而顫抖。

“你……”

他的喉嚨微微沙啞,眼底閃過一陣驚心動魄的火花,然後,慢慢地,卻又有些寂寞。

窗外飄舞著落葉,清晨的陽光從落葉的曼妙舞姿間灑照進來,空氣中有深秋的味道,涼涼的,清爽的。

尹堂曜半躺在病床上。

他望著她,眼底有一絲痛苦,輕輕地,他伸出手指撫上她的麵頰,指腹輕輕撫摸那紅腫的掌印,心痛地說:

“有人打你了嗎?”

小米頓時驚慌,她捂住臉,用力搖頭努力微笑:

“沒……沒有……”

他凝視著她,突然想起垂淚守了他一夜的母親在黎明時分衝出了病房再沒有回來。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啊,所以她才會來,所以她並不是終於想起了他。他的眼神漸漸黯淡,有些沉默。

過了很久。

他靜靜望著她說: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才發現,其實我對你很糟。”

手指揉上她的額頭。

“我總是敲你,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都喜歡敲你。看著你哀哀叫痛,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是覺得很開心。”他淡淡地笑,“是不是經常把你敲得很痛,但是你又不敢說呢?”

他的手指那麼輕柔地揉著她的額角,她的心輕輕地開始顫抖,黑白分明的眼珠染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我說自己不計較,但是卻計較得要命,隻要你微微出神,就會恨不得拚命將你抓回來,讓你隻看我、隻想我,所以總是把好好的氣氛搞得很糟。”

尹堂曜苦笑著說,輕輕地,手指從她的額頭滑落。

“所以……”

他凝視她。

“……你不再想見我,是嗎?”

太陽已完全升起。

陽光淡淡地灑照進病房,雪白的牆,雪白的天花板,淡淡的兩個人影在地麵上拉長。

小米抬頭望著他。

她的眼珠靜靜的,薄薄的霧,濕亮濕亮地望著他:

“對不起……”

一滴淚水從她的睫毛滑落。

尹堂曜被觸動了,他前傾身子,又想伸手為她拭去淚水,可是,手指停在半空,良久,他又怔怔地收了回來。

“為什麼,你總是說對不起?”

“我……”

“……”

“很想很想你……但是……”睫毛被淚水染得濕潤黑亮,她輕輕顫抖,“……不敢見你……”

一陣沉默。

他的眼睛也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