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升茶樓,號稱京師第一樓,來這裏的客人中有達官貴人,也有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無不留步,生意極其紅火。
此時雖是早上,茶樓一樓的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喝茶的,早晨遛彎過來歇腳的,還有專門來吃福升茶樓的特色點心的,茶小二端著茶點飛快的穿梭著,聽到這些人卻都聚在一起紛紛議論一件事:
“知道嗎?皇上已經下詔,封長子朱高熾為太子。”
“嗯,聽說那太子宅心仁厚,此乃是百姓的福分啊!”
“皇上英明!”
“天下太平,以後就好嘍!”
……
老百姓們剛從戰亂中過來,過了兩年安穩日子,所以對於誰作太子並不關心,關心的是天下太平,不再受戰爭之苦。若太子仁厚,那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在靠窗的一張桌旁坐了一個秀才模樣的人獨自飲茶,聽了暗自思量,恐怕沒那麼簡單,曆朝曆代凡皇室子嗣多的什麼時候太太平平過?
“還有啊,你們知不知道太子——”說話人突然壓低了聲音,眾人紛紛起來圍過去。
二樓雅間。
茶香嫋嫋,案幾上擺著幾碟精美的點心。
坐在案邊的人臉色卻陰霾的可怕,那一刻,室內靜的仿佛能聽到水汽升騰的聲音。
好一會兒,站在窗口的那位男子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秀美如女人般的臉,竟是慕容車離,此時這張臉上雖然含了笑意,那笑卻不曾落入眼底,淡淡的掃過那人麵孔問道:“皇帝已經下旨,封二王爺為漢王,請問王爺何時啟程?”
那二王爺果然是朱高煦,聽到此話眼神欲加陰暗,心底裏已經有隱隱怒氣,輕哼一聲決絕道:“雲南那不毛之地,此番若去等同於流放,本王自然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違抗皇帝旨意,對王爺大業不利!”
“若去,離開京城這麼遠恐怕更不利。”
沉了沉,漢王忽然一笑:“將軍請放心,本王自有不違抗聖命的方法!”
慕容車離訝異的挑挑眉:“莫非王爺——”
“哈哈,自然不能硬來!那人身邊早已有我的人,何況當年隨皇上靖難時,皇上也曾有意於我!”
“皇上的心思難測,王爺要小心行事!”慕容車離想起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那樣深不可測的心機,無論是行軍布陣還是政治權謀都處處勝他一籌,不禁心悸!
“那個楊士奇如今做了左中允!成為他的部下,可探得他的心思?”
“本王派人監視,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舉動!此人不過是一文弱書生罷了,沒有什麼根基,不足為患!隻是那姓解的此番作為實是心頭大恨!”
漢王微微側目,突然問道:“將軍此時將慕容小姐接進京城不知為了何事?”
慕容車離心裏一驚,不動聲色的答道:“慕容車離常年行軍在外,與她們母女二人分別多年,疏於照顧。沒想到夫人病重遽然離世,隻留小女一人住在鄉下,慕容實實放心不下,故接來團聚以敘天倫。”
此番話說得聲情並茂,若是慕容玨聽到也要為之動容。
那漢王目光閃爍似乎不在意地問:“戰事早已結束,我們已在京城居住兩年,為什麼遲遲不接她們母女過來團聚?”
“這,前兩年剛剛安頓,還沒有時間——”
這個理由實在蹩腳,說的人都不太確定。漢王卻不甚在意:“聽說她們母女在鄉下日子過得困頓艱難,令夫人便是生病無錢醫治耽誤了病情才遽然過世?”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慕容車離眼眯了眯隻得答道:“是慕容疏忽,愧對夫人!”
“那就好好補償你的女兒吧!將軍明白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漢王意味深長一笑,起身離去。
慕容車離又呆了會兒這才離開。
幾天下來,慕容玨拉著落雨已經遊遍了整個花園,再也翻騰不出新鮮的玩意,那個將軍爹爹隻在來的那天晚上見過一麵便再沒見到,劉總管傳話過來說因為將軍太忙小姐們都在各自的院子用飯,不用過去了。
日子倒也清靜,每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最大的活動量就是去花園裏散步。這本是慕容玨的生活理想,可是真這麼過,她又覺得無聊的厲害。
已是初夏,天氣漸漸熱起來,連帶著精神也慵懶起來,這天,慕容玨搬了一張軟榻放在院子裏的樹陰下,自己歪歪的斜倚在上麵,手腳攤開舒服的閉著眼睛,陽光透過綠葉斑斑駁駁的灑落下來,微風輕拂,甚是愜意。
“呦,我以為是哪個粗野丫頭躺外麵睡覺呢?原來是大小姐!這也是千金小姐睡覺的地方?”
一個刺耳的聲音傳入耳中,慕容玨不情願的睜開雙眼,眼前站了一個大丫頭,穿一身蔥綠的裙襖,也不嫌熱外麵居然還套著一件銀白色的比甲,白淨的臉長得倒也清秀,隻是那嘴撇的實在折損了容貌,看著有點眼熟。
貌似恭敬卻滿臉得瑟的看著她,左不過是個丫頭,聽她說話不襯心,慕容玨不欲理會,又閉上眼睛。
正走出來的落雨聽到可不幹了:“你是誰呀?怎麼跑到棲雲閣撒野來了?”
卻見一旁做活的綠秀和可人趕緊過來施了個禮道:“常樂姐姐,你怎麼來了?”又道:“落雨姐姐,這是二夫人身邊的常樂姐姐!”
常樂見小姐沒理她心裏不自在,因為是跟在二夫人身邊做事,府裏的人對她都敬三分,就算是那兩位慕容小姐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本來是想抖抖她高級大丫頭的威風,卻似乎人家並不甚在意,不好對小姐發作,卻看了落雨不順眼:
“你就是那落雨啊,好俗的名字,真是個鄉下丫頭!”又故意對著綠秀道:
“告訴你們小姐,二夫人傳話,晚上去大廳用飯!像那種粗野丫頭就不必跟著侍候了,省了笨手笨腳惹將軍和夫人生氣。”
眼角瞥向仍躺一旁的慕容玨,卻見她眼皮都沒動一下。
“常樂,常樂,真是糟蹋了這個好名兒!”落雨自剛才聽到了她對小姐不敬的話心中已然有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道:“這又是哪根蔥?你以為穿上馬甲就不是蔥了?結果還是蔥!”
慕容玨不由一樂,睜開眼睛,綠秀和可人也忍俊不住又不敢笑出聲!
這是前兩天閑著無聊,慕容玨給她們講的那個著名的小品裏有關脫馬甲穿馬甲的笑話,當時還費勁講解馬甲是什麼東東,沒想到這丫頭倒活學活用,給常樂用上了,再一打量常樂:一身的蔥綠,上麵活脫脫是一段蔥白,還真是配合。
常樂雖不明白其中意思,但見她們一臉笑的模樣料想也不是什麼好話,無奈又不知怎麼回,氣狠狠的瞪了落雨一眼,板著臉向慕容玨告退,轉身走了。
看著常樂走出院子,這仨丫頭再也忍不住放聲笑起來。
慕容玨指著落雨歎道:“你這嘴越發不知收斂,這次你把她得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