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至三為前塵(1 / 3)

在恭國,若問及這君主的後/宮之中何等殿堂最為華麗,隻怕也就是君主的盤龍閣、太後的鳳棲宮和賢太妃的閑雲閣了。

閑雲閣,紅瓦黃牆、畫棟雕梁,說不出的富麗堂皇。

此時正是午後,一身著紅底色用暗金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手執鑲玉扇半遮著麵,發間斜插一支簡單的黃玉發釵輕輕挽起,隨意的躺在桃花樹下的梨木椅上,墨發側披如瀑,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女子輕微側開了身子,鑲玉扇掉到了地上,那素顏清雅麵龐也因此露出,風一吹落了一片的花瓣,也不知道是怎麼著,剛剛還風和日麗,這會兒居然有些變天的趨勢。

榻上的女子有些不安的皺著眉。

“落花落,流水流,竹馬郎,青梅羞,……”

清脆的童謠在雲賢耳畔響起,雲賢頂著烈日坐在台階上,看著一群稚童在手拉手的圍著樹轉圈圈。

雲賢猛的站起身,看著那周圍熟悉的一切,這是在她跟著母親詹蘇氏還在狩國和恭國交界的小鎮裏住的時候的房屋。

麵前的幾個孩子分明就是戰事初起,天轅君主剛登基的第三個年頭,而被當做棋子舍棄掉的小鎮居民的孩子……為首的那個漂亮孩子是小海鷗,鎮裏李木匠家的女兒。

她當時剛過了三歲的生辰,頂著有福之女的名號,在這個淳樸的邊城小鎮她算是有些名氣。

爹爹和娘親在先前的戰事後,就跟著君主一起,後來爹爹跟著君主去爭本來就屬於君主的天下了,留下她跟娘親以及早些年大旱的時候,被娘親一碗薄粥換來的丫鬟歡心三人,住在這片空氣有些幹燥的荒漠邊緣,這裏的人穿著古代的布衣,甚至語言也不是她所熟悉的語言。

她出生那天開始,恭國的大旱以三天三夜大大雨宣布結束,恍惚中,她聽到一些人在討論這什麼,她聽不懂,她隻知道,外麵下了好大的雨,聽著讓人心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特別笨,就算在這個沒有國語的地方,她學起新語言,還是很吃力。

別人家孩子牙牙學語的時候,她隻是坐在那裏發呆,每每看到母親擔憂的眼神,她都想告訴她,自己不是啞巴,隻是在學習說話罷了。

起初的日子過的不是很好,加上母親為了她不斷的找大夫花掉了不少錢財的緣故,她家甚至沒有辦法住上和旁邊二蛋家一般的房子,她們住的房子是很舊的房子,連院牆也是斑駁零落的黃土砌成的,物質上雖然不寬裕,但因為母親的疼愛,所以那時候她總是很開心。

從未有過的開心。

剛會走的時候,雲賢就天天跟在娘親和歡心的屁股後頭,跟著她一起鬆鬆土,拔拔草,秋收的時候拿著娘親給她的兩個巴掌大小的一隻小籃子,跟著去地裏撿那些零碎掉落的麥穗。

日子過的不知道多自在。

直到,信者傳來消息,告訴她們,詹百養戰死沙場的事情,詹蘇氏當時還帶隆起肚子,詹家本家的人尋來,本意如何雲賢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為了照顧她們。

再後來,君主需要戰功,命人屠了這個藏有試圖挑撥恭國與狩國友好的奸細的小鎮。

她永遠都忘記不了,歡心抱著她,娘親因為動了胎氣而靠在牆角,三人在兩國軍隊中間被當做箭靶子的那種驚慌,和看到一個個熟悉的人倒下的場麵……

當詹天養請了命,來接她們的時候,正是她們要當靶子的時候,她看著一向親近的父親穿著將軍的戰袍,向她伸手,說他當日是為了勝利而詐死,說他改了名字,不叫詹百養了,而叫天養,詹天養。

此次來是要接她們母女去帝都的八裏回定居。

被抱在父親的懷裏,雲賢隻覺得那將軍的戰袍很刺目……

當跟在詹天養身後的那名柔弱的女子微微的對著母親福了個身,嬌滴滴的叫了句,姐姐。

起身後,那比母親隆起的更大的肚皮,讓雲賢掙紮著要從詹天養的懷裏跳下去,說了一些任性的話語,然後被一向溫柔的母親扇了一記耳光,才老實了些……

她委屈的趴在歡心懷中哭泣,咬著指頭看著那些昔日的小夥伴倒在地上的樣子,心底有些淒涼,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一個個昨天還歡聲笑語的朋友,讓她多不舍,縱然他們都知道這次的前因後果,但那史冊上卻不會寫上實情,一切一切,終究是抵不過一句天家顏麵。

“小海鷗,二蛋……是你們嗎?”雲賢站起身,走向他們……沒有人理她,她一著急,直接伸手去拉他們,卻不想手指穿過了小海鷗的手臂……

不要!!

突然從夢中驚醒,手不由自主的按了按胸口,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隨口問道:。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太妃,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眾妃請安的時辰了。”伺候在一旁的其中一名女官忙上前一步行了一個福禮。:“太妃可是被風冷著了?”

“無妨……”太妃顯然不想在她驚醒的事情上多說。“邊關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回太妃,邊關暫時還沒有新的消息傳來,隻是臣子家中的線人回報說,有些臣子已經開始不安分了。”女官猶豫了一下,接著彙報:“朝堂上都在說,邊關戰事恐怕對我國不利,說是……弑父之輩,毫無能力所以才擔不起社稷……奴婢該死,奴婢覺得君主登基後百姓安居樂業,稅務一減再減,君主是好是壞大家都清楚,斷然不容被那些嚼舌根的東西所汙蔑。”

太妃聞言輕輕眯起了眼睛慢慢的點點頭,想到那不聽勸阻,非要禦駕親征的君主翳,不由的有些不安。

沉靜了好一會,太妃才捏了捏一角吩咐道:“讓下麵的人都給本宮盯仔細了。”

“臣婢省得。”女官說完後退幾步,然後轉身離去。

看著女官離去,太妃才隨手捏起了飄落在身上的花瓣,輕輕一歎,把那花瓣碾碎在指間,隱隱透著紅的花漿讓她不由的想起剛剛夢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