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乍冷乍熱,像是處在冰山火海兩極,冷熱交替。

神誌飄遊,恍惚間,眼前有好多的模糊景象閃過,她想要努力看清楚,卻無法如願。

今後凡事要以二少爺為先,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以二少爺的安危為重……

你要討價還價,欠謝府的,你還得清嗎……

你為我求來,保我平安,我卻誤會,將它丟掉。對不起,轉運,對不起……

平安符,保平安,歲歲平安……

好多好多的聲音,在她耳畔交替。心好累,疲憊不堪,好想就此罷手,什麼都不再理會。

若是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了……

飄來飄去的低低歎息,眼前血色障迷,水霧迷蒙一片。

“轉運……”

顛簸之間,冰冷的身軀被一點點熱度溫暖,熟悉的聲音在急切地呼喚,明明快要靜默而去的靈魂,就因為這,持續徘徊,猶豫不決。

時轉運?好名字。你爹娘以此為你取名,是希望你人如其名,時來運轉嗎?

費了好大的氣力,她努力張開雙眼,入目的,是謝仲濤焦躁不安的麵龐。

“我是時轉運……”她窩在他的懷中,喘息著,慘白的麵容上露出難看的笑容,“二少爺,我盡力了……”三十兩紋銀的代價買下她,是為了替謝仲濤轉運,她記得,她記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謝仲濤緊緊摟著她,表情凝重,錦衣華服之上,沾染的,盡是她的斑斑血跡。

“二少爺……”眼睜睜地看著時轉運裙擺上的血跡不斷擴大,觸目驚心,跪坐在時轉運身邊的雪離抬頭,驚惶失措地看向謝仲濤。

“你不知道的……”時轉運無力地搖頭,手顫巍巍地遊移到自己的腹部,再也抑止不住,豆大的淚珠沿著眼角滑落,“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有了身孕,她卻全然不知曉,待到明白的時候,腹中的生命,和她血脈相連的骨肉,尚未來得及見上一麵,已離她遠去,不複存在。

不忍見她黯然神傷,謝仲濤低下頭,臉龐貼著她的麵頰,默默無言。心,因為她淒楚的表情,疼得厲害。

“不怪你,不怪你的……”她的臉頰冰涼,失神的眼睛空洞沒有焦距,他膽戰心驚,不住在她的臉上落下綿綿的細吻,喃喃自語。與其說是在安慰她,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我覺得好冷……”涼意襲來,時轉運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地往謝仲濤懷中縮了縮,“是不是人快死的時候,都會這麼冷?”

“胡說!”謝仲濤一邊斥責一邊脫下外袍,嚴實地蓋在她身上,卻止不住她的哆嗦。他緊皺眉頭,抿緊了嘴唇,驀地掀開車簾——

“謝安,停下!”

“二少爺——”

“我叫你停下!”

謝安無奈,隻得向後拽緊了韁繩,勒住馬匹,停在僻靜的街邊,四下裏看了看,他轉頭對謝仲濤開口:“二少爺,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出城才是……”

“你和雪離立刻下車,去尋大夫。”謝仲濤盤坐著,凝視懷中神誌模糊的時轉運,頭也不抬地命令。

“可是……”謝安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快去!”他明白謝安要說什麼,但他卻不想去聽。眼下,對他來講,最重要的不是逃脫欲加之罪的陷害,而是——如何才能保住時轉運的性命。

身子輕飄飄的,如同一葉鴻毛漂浮。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白霧,有無數的影子在周圍飄遊,她想要看清楚,無奈視線模糊,任憑如何努力,都隻能見到影像,瞧不見樣貌。

“時轉運?”

有人在低聲呼喚,叫她的名字,她飄忽的步子就此停住,疑惑地回頭,白霧中,隱約看見有一個人,漸漸地向她走來。

霧氣隨著他的接近逐漸散去,近了,再近了,好奇怪,她居然能夠將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