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一章 犰女無顏(1 / 2)

山海之南餘峨山。

暮春時節,雨水充沛,山上青草叢生,樹木亦生得繁茂,大片鬱鬱蔥蔥的梓楠間,有隻小小的垂耳兔子蹲在草地上,對著一副畫像出神良久。

那兔子毛皮呈黃褐色,身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斑圈,仔細看去,說它是隻兔子也不盡然,兔耳鳥喙,鴟目蛇尾,合並起來又是四不像,看起來怪異至極。

然而地上那副畫像卻截然相反,畫像上繪有一女子,白衣翩然,青絲未束,盈盈顧盼間明眸生輝,難掩傾城之色。

“你看,這畫像上之人好看不好看?”那隻兔子吊著長長的耳朵自言自語道,“我覺得是好看的,比那九天之上的玄女還要好看。”

“得了吧,說得就跟你見過九天玄女什麼模樣似的。”如果此處有凡人,必定會驚異那答複依舊出自那隻垂耳兔子口中,不過另換了一副嘲諷的口氣。

“反正我不管,千年修行我還不能換一副好看的皮囊了?我決定了,就是她了。”

“那樣你會成為餘峨山上最花枝招展的犰狳,其它犰狳看見了也隻會暗地笑話,犰女陋顏,打扮得再花枝招展被月亮神一照依舊會打回原形。”

“犰則你閉嘴,你說話真是一點都不好聽。月神娘娘自己長那麼好看,卻不給我們一點變美的機會,真是不公平。”

“好看又有什麼用?難不成你還想用這幅皮囊去騙個凡間書生回來當壓山相公?”

犰則偶然間看過幾本話本子,開口閉口就喜歡咬文嚼字,壓山相公便是他最近新學的一個詞。

“有何不可?反正上弦月裏你又出不來,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變好看然後下山!你羨慕嫉妒都沒用!”話畢,那隻垂耳兔對著畫像煞有介事地拜了拜,指尖一點黃褐色光圈閃現,那光圈愈來愈耀眼,最終將它整個身軀籠罩其中,半晌,光芒散去,從那光圈中嫋嫋走出一位容色秀美的白衣女子,與那畫像上之人別無二致。

餘峨山往南一百二十裏,有湖名曰靈犀湖,湖水透徹碧藍,風過漣漪蕩。

湖水之上停有一艘精致的畫舫,畫舫之上隱有歌女紅牙清唱,和著絲竹管樂之聲徐徐飄出。易珩臥在一名容色清麗的女子膝上,一手輕敲著船板與樂聲相和,一手握著一杯杭城秋露白淺酌。

秋露白,正如其名,取秋露時節日出前夕深山茶尖之露水用於烹製,成酒色純味洌,釅白甘香。時值暮春,也不知他是從何處討來此酒,想來光露水存儲便需好一番心思,真是憑地講究。

美人在側,美酒在手,若不是他本身容貌清雅俊逸非常,如此放浪形骸之下也未讓人生出輕薄之感,否則就是活脫脫的人間浪蕩子富貴花。

離他三步之遙,有一位十七八歲的藍衣少年百無聊賴地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出聲嘟囔道:“不是說了今天醒嗎?怎麼還沒有動靜?”

那廂易珩神色未見絲毫變化,漫不經心回道:“急什麼?說了是今天就是今天,就算他是亥時睜眼,那也是今天。”

“尊上,您就裝吧,裝得比誰都淡定,其實心裏比誰都著急。”那名藍衣少年不以為意地一撇嘴,伸手遙遙指了指易珩的酒杯,“酒杯別晃,手別抖!”

話未畢,那杯上好的秋露白就直直潑到了他的臉上,易珩輕輕晃了晃手腕:“六道輪回都沒能收了你,你可真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