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道啊辛道,妄你一世功高,你的女兒卻是你辛氏一族的奴隸啊!”
“碾辛。”辛道咬著牙,決定殘忍到底。“許趙將不存,辛氏一族不滅,碾辛……”
“寧可碾辛終生無父、亦不可在今日認父!”
辛道閉著眼,將手上向著著文丞相的扳指取下,慎重的放置到碾辛顫抖不已的小手上。
“那本應該和他的妻兒一樣嬌嫩白皙的手啊,奈何卻失去了女子的光滑細膩、薄繭緊布。”
“老……夫今日最後命你一事。”辛道握著自己女兒布滿薄繭的手,不忍亦不願卻又不得不放下,“善待此物,能嗎?”
“女兒啊,希望日後你看見這枚扳指,還能想起為父來不及表達的關懷啊。”
“嗯嗯。”碾辛連連點頭,臉上的淚珠兒隨著她重重的點頭被甩落至地,“噠”的一聲便化開了,合著屋外的刀光劍影,碾辛隻有咬著唇點頭、再點頭。
辛道放心的長舒一氣,又正義凜然的登上城樓了。
戰火延續了五天四夜,鎬京城的城牆,都已經抹上了一層一層醬紅色的鮮血,分不出是許趙國的還是燕國士兵的,反正人的血色本是一色的,不是嗎?
碾辛並未逃出鎬京,一則現在的密室暗道全部富賈貴族包圍了,爭先恐後的搶了去,甚至還在自家逃亡之後毀了密道,全然不給尋常百姓脫逃的機會,何況還是碾辛這樣頭帶刺字的奴隸呢。
那是比最低微的奴仆、甚至家禽走獸也遠不及的刺字奴隸啊。
血流像淙淙的小溪般流淌在鎬京城外的戰場上,城牆在每日的陽光下猩紅得反光,又在月光下暗黑得嚇人;鎬京的窮苦民眾,統統湧上城牆,對著牆下的燕國士兵扔著滾木礌石,甚至還將自家的房屋拆除了,拿著房梁矽棒擊打著欲攀牆的燕國士兵。
不論燕國還是許趙國的士兵,皆在這接連數日的戰事裏殺紅了眼,喊沙了嗓,卻也血氣騰騰的瞪著對方,絲毫不肯服輸。
辛道也全然沒有顧及到近在咫尺的碾辛,隻以為她已隨皇室百官出逃,拚命的遊走在每一個貨物運資地段,臉上又黑又髒、發絲散亂,仿若一隻被困在籠中的猛獸,不停的舉劍叫,“殺!”
“殺!”
周遭的人已經沒有空閑害怕了,卻還是忍不住會嘀咕,“辛丞相莫不是瘋了。”
碾辛聽得流言時,已經隻能遠遠的望著生父刎頸自負。
那一日,燕軍攻進了鎬京城,人群跌跌撞撞得讓羸弱的碾辛無法發聲;那一日,燕軍攻下了鎬京城,隻給她三月關懷的老爺自刎以謝許趙蒼生;那一日,燕軍占領了鎬京城,隨著眾人俯首叩拜的她看見了那紅衣男子,燕國國君——
燕玄嬴。
他屹然站立在高台之上,任憑眾人歡呼亦或是求饒而目不改色;他的衣著是那麼紅,在經過數日戰爭,每個人的衣裳都是紫黑色之時,他一襲紅衣站在眾人之間。
紅得那般張揚、紅得那般刺眼。
紅潤得,讓碾辛白嫩得近乎透明的麵色禁不住紅潤了。
夕陽斜下、嘶嘶馬鳴,喧囂多日的戰場忽的沉寂下來,許趙國染滿鮮血的旗幟被摘下了,被燕軍隨意的丟棄到屍首之上,嶄新的燕國黑色錦旗在氤氳著血淚的風中“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