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遵王約 劉邦被貶漢中王
烹殺韓生 項羽暴虐驅義帝
上將軍府內,明晃晃的燭光照著項羽英武的臉,他決定尊懷王為義帝,立即將他遷往郴縣。他交代英布:“你就跟他說,古之王者,必居上遊。霸王既以彭城為都,義帝當然要往上遊去。上遊者,郴也。”英布這才知道項羽準備在彭城建都,不過這跟他無關,他關心的是自己能封什麼?坐在旁邊的範增自然清楚英布的想法,他咳嗽了一下:“英將軍!這次分封,因為要考慮方方麵麵,除了原有的諸侯王,又封了些新的,咱們自己的將軍們,就要委屈一下了……”英布非常失望:“可是,上將軍答應過我,……”範增邊咳嗽邊點頭搖手:“是是!咳咳!別急嘛,聽我說!咳咳!……”他終於抑製住咳嗽,喘了喘氣,說下去,“唯有將軍,羽兒說不能不封!將軍不是六的人嗎?我們決定封將軍為九江王。以六為都。”英布大喜過望,馬上拜倒:“謝項王!謝亞父!”範增叮囑:“除你之外,鍾離昧、龍且這些,都沒有分封!所以,這事兒暫時還不能說出去!等封號下來,估計將軍會招人忌妒,成為眾矢之的。所以,霸王才決定讓你先去彭城辦差,也是避免尷尬的意思。”英布感激涕零,再拜項羽。
項羽取過封好的奏章:“我的想法都寫在裏麵,你把他交給懷王。不論他說什麼,問什麼,都不要理睬,隻要督促他按照表上所說的意思去做。現在是正月,估計三個月之後,我就會還都彭城。你一定要在這之前,叫他把宮室騰出來!這事兒一定要辦好,九江王!”
英布一挺胸:“末將一定不負霸王重托!”項羽示意英布可以離開,英布卻在原地踟躕:“臣,臣還有一事,臣有一位好友,名叫彭越。”範增記得此人原是盤踞於梁地的大盜,後來被劉邦收編。“他想要臣在霸王麵前提一提分封的事,……”英布說道。項羽打斷他:“這你就不要管了。忙你的正事吧!我還約了叔父。”英布如釋重負:“諾!那,末將告辭!”英布大步走出去,和項伯碰個對麵。
項羽對討封之事很是反感:連彭越這種小蝥賊都聞風而來,想討點好處!那怎麼可能?最近聽說很多人齊聚鹹陽。那個陳餘,確在策反章邯的事上立過功,隻是為人實在討厭。還有那個自以為齊國柱石的田榮,勾結宋義,阻礙救趙的老賬,還沒跟他們算,還敢跑來鹹陽討封?項羽不打算理睬他們。隻是,還有許多人無法不予理睬,找項伯來,就是為這個。
項伯從項羽處回到府中,心情十分鬱悶。進了大門,他見張良站在院裏,仰望星空,靜靜地出神。也好奇地也往天上看,唯見星鬥滿天。“我觀將星甚亮,生芒有角,把其他星宿的光全掩蓋了。紫微星也被它照耀得暗淡無光,搖搖欲墜。西楚霸王的氣勢可是不得了啊!”張良笑道。項伯歎口氣:“我剛從他那兒回來。討論了分封大會的事。鬱悶!正好找你聊聊。”
張良與項伯守著火盆,邊喝酒邊交談。項伯牢騷滿腹:“並不是我要當什麼王!可你看,連吳芮、共敖這樣的人都封了什麼衡山王、臨江王!我們項家首先起義,鞍前馬後忙了這麼多年,除了他,一個王也不得封!叫人心裏頭真是不痛快!”張良問:“都封了哪些?”項伯從懷中掏出一卷簡牘,張良接過,小心展開,就著燭光認真看起來。項伯道:“好在還沒忘了沛公,封了漢王,就是封地差點兒,遠在巴、蜀。範增那老頭兒還非說,那地方以前也屬關中,這一來,等於如約讓沛公當關中王了。放屁!他要真要有這份心,為什麼不把關中真正交給沛公來管,而要交給什麼章邯、董翳、司馬欣?”張良心中咯噔一下:“漢王?那,都城是漢中了?”
項伯自從和劉邦約了兒女親家,真的把劉邦當做了親人,他歎息著:“可不是!咳!我們這位親家真是命不好,偏偏有這麼一位沒主見的老弟!也是該他倒黴,偏偏他這老弟的身邊,又有那麼一位不懷好意的範亞父!漢王就漢王吧!總比啥都沒有強。你看霸王手下這些將軍,除了英布,誰都沒封王,還不知道以後會鬧出什麼事來!”張良凝視著他,似乎聽得很用心,又似乎什麼也沒聽進去。
項羽來到虞姬住處,撲鼻一陣清香襲來。
劉邦實在熬不住了,失去張良的日子他渾然不知所措,便命小薄以送衣物為由探看一番。小薄對張良也掛念得緊,得了命令,飛奔著趕到項伯府上。小薄提著包袱正在門前張望,項伯與張良邊說話邊從府內走出來。張良看到小薄,兩眼一亮。“我把您留在沛公營裏的東西送來了。”小薄看張良形容鎮定,笑容滿麵,沒有受委屈的跡象,放下心來。張良拿過小薄手中的包袱,隨口問:“沛公還好?”“好。他問,您有什麼話要我帶回的?”小薄警惕地看了眼項伯。張良道:“話倒沒有。對了,”他從袖中取出卷地圖,“這圖是我從蕭何那兒借的,你還給他吧。千萬別丟了!一定要替我親手交還他。”張良說著向她丟了個眼神。小薄會意,沒再說話,目送張良與項伯離開。
蕭何奇怪,自己並沒有借過地圖給張良啊?接過小薄帶回的地圖,在幾上鋪開,他忽然叫起來:“沛公!看!”原來,張良在圖上用墨筆加注了好些字。如原先的趙地,分別加上了“代”“常山”“河南”等字樣。原來的齊地,也注上了“膠東”“濟北”和“齊”……蕭何敏感地說道:“這可能是新封的王號!”劉邦仔細看著:“分這麼碎呀,有咱們嗎?封在哪兒?”蕭何急忙往彭城附近找,隻見以彭城為中心,用濃墨大大地標了兩個字:“西楚”。在它的下方,有小字標著“九江”“衡山”和“臨江”。劉邦一怔:“這該不會是咱們吧?”蕭何搖頭:“不會。估計是項羽自己。瞧,筆劃都比別人要粗,透出一股霸氣。”蕭何將圖拉動,注意著關中之地。隻見那裏標上了互為掎角的三個字:雍、塞和翟。蕭何一拍手:“是了!我猜得沒錯!這的確是王號。雍王章邯,不錯。可,塞王和翟王又是誰?為什麼要把一個關中分為三塊,讓章邯這種人治理?難道他不清楚,秦人對章邯簡直恨之入骨嗎?”劉邦嚷嚷著:“先不要管人家!再看看!有沒有咱們?”
蕭何在圖上邊找邊喃喃自語:“北邊有代王和遼東王,噢,保留了燕的封號,說明還有燕王。噢,這兒還有個殷王,不知是誰?……這就沒什麼地兒了!……”他忽然叫起來,“沛公!您看!往西南看!”劉邦把頭湊過去,順著蕭何的指點,但見關中往下,群山環抱之中的巴、蜀一帶,用朱砂工工整整寫了一個字:漢。蕭何端詳著,其他的都是墨書,唯一這個漢字,是用朱書。張良一定是特別注明:劉邦的封號是——漢王!
劉邦默念著:“漢?漢中?記得嗎,老蕭?以前,咱們沛縣有人犯了重罪,朝廷給的懲罰就是全家遷往漢中之地!”他忽而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娘的!他把我劉邦當什麼人了?老子沒有罪!老子是有大功的!不讓我執掌關中倒罷了,還把我發到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老子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拚著老子不當這個王,回老家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