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伊拉克報道,我們並非孤軍奮戰。除了在伊拉克的報道組外,中央電視台還在周邊國家作了全方位部署。主力駐紮巴格達,以此為核心,在約旦、科威特、土耳其布兵策應。“兵力”調動頻繁,央視在中東唯一的記者站埃及站,緊急調出了老大姐、懂阿拉伯語的記者梁玉珍,和年輕的攝像師劉茁野,增援約旦。另幾路記者陸續趕到土耳其和科威特。央視的大軍,對這場“新聞戰”漸成合圍之勢。
在約旦的巴勒斯坦酒店,我們見到了久違的陶冶和康銳,梁玉珍大姐和劉茁野也住在這裏。“勝利會師”後,便開始討論下一步的報道計劃。既然已經離開了巴格達,我們現在便隻能在約旦監控伊拉克的態勢,一旦戰爭爆發,第一時間從約旦發出報道。
當時,約伊邊境已經出現小股的“難民潮”,不是那種戰爭打響後背著大包小包攜家帶口逃難的人群,而是之前我們一路上看見過的,那些外國僑民,以及伊拉克的達官貴人,其中還包括薩達姆政權裏高官的家屬,他們急迫地遠離危險,一波一波朝著鄰國約旦湧來。約旦方麵壓力驟增,在靠近邊境的地方,預先開始搭建了難民營,而後來在戰爭期間,這些地方的確也收容了很多伊拉克難民。
盡管巴格達已成為我心頭的傷,但是專業精神提醒我,要迅速調整位置,繼續堅守這第二道火線,在約旦的采訪要迅速開展起來。
楊小勇很快在巴勒斯坦酒店聯係到了衛星線路,當時很多外國記者住在那裏,所以酒店屋頂上也有許多電視服務機構搭建的平台。於是,我們很快就在酒店的屋頂,繼續開始約旦的現場連線報道。
我實在沒有想到,這件事後來在國內會被炒得沸沸揚揚,我也因此遭受了很多責難,有一些網友說:“水均益臨陣脫逃,躲到一個五星級酒店,在那兒打著電話在連線,恬不知恥。”
電視記者不像文字記者,可以不受技術條件的製約,電視報道必須要有畫麵,要有衛星傳輸線路。我們沒有設備,隻能花錢租別人的。所以當時我們選擇酒店,是考慮到報道的快速和便利,絕不是貪圖什麼舒適的條件。
往往在重大突發事件發生的時候,越是衝在前麵的記者,了解的資訊卻越少。我們駐守巴格達一個多月,雖然在事件中心,但視野卻被地域限製,通訊不便,無法從全球視野縱覽橫觀,後方的編輯有時都比我們知道得多。那個年代CCTV還隻是小股部隊出擊的“作坊式”運作模式,剛剛嚐試走進戰爭現場不久的中國電視記者,還沒法與一些西方新聞信息大國的同行們相提並論。
同時,伊拉克的新聞環境實在太困難了,所有在巴格達的外國記者,都處於嚴密監控下,報道的“好”與“壞”,直接關係到你是否能在伊拉克留下來。所以很多記者很謹慎,哪怕得到了一些絕密的信息,也要想辦法通過自己的渠道先放出風聲,由各自的媒體在卡塔爾總部、倫敦總部或者紐約總部發出來。同時,這些媒體也都很注意保護前方記者。因為,前方記者是媒體的眼線和耳目,是這個媒體在風暴中心的一個存在、一個符號。對於這種報道上的“潛規則”,大家都心照不宣。
所以,記者們在酒店住在一起,既是抱團取暖,又是信息的互相交流,並非網友想象的貪圖安逸。
3月18日,小布什向薩達姆和他的兩個兒子喊話,要求他們在48小時之內離開伊拉克,作為避免開戰的最後通牒。同時,美國政府也要求留在伊拉克境內的聯合國武器核查人員,24小時之內盡快撤離。
3月19日在約旦安頓下來後,我們馬上跟台裏做了兩檔連線節目,當時《直通巴格達》還在播出,白岩鬆也依然在跟我連線。雖然,我們整個報道組情緒上受到很大打擊,但是大戰在即,容不得太多思慮和猶豫。